“怎么可能,”程烺回头看他,以为他在开玩笑,脑袋后面那一小绺头发支棱着,“你们家大年初一不串门走动么?”
蒋鸫一愣,随后很快反应过来:“没有过,小馒头他们家也没有,大年初一就一家人待在一起,他们家不熬夜,把春晚补完了就补觉,后几天才会走亲戚。”
“这样啊,”程烺说完那句话后就扭过头专心开车,没注意到蒋鸫神色的变化,对他的话也不觉有异,“可能市区跟乡下习俗不一样?不过我小时候也住市区,也要年初一串门,先是近邻走动,拜拜年聊聊天,之后才会走亲戚。”
原来如此。蒋鸫恍然大悟,十分没见过世面的期待起那天的到来…
“你家里亲戚很多么?我是说年三十儿那天,一块吃年夜饭的那种亲戚。”
好奇心持续了没多久就被压下去,蒋鸫想到即将要见到的那些“程烺的亲戚”,不由产生一丝抗拒。
他所打过交道的成年人,除了老妈、蒋建国和他老婆、蒋奕菲、班主任之外就再也没有了。
而且为数不多的这些人里,没有一个让他感到踏实,可以掉以轻心的。
永远是别扭的、矛盾的、不自在的。
他担心自己的出现会让“程烺的亲戚”,换个词可以说是“程烺的亲人”,感到尴尬。
蒋鸫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有多冷漠多不合群。
程烺:“不多,就老头儿和老太太,再加上我和你。”
“…”
蒋鸫愣了两秒,随后转头看向他的侧脸,失语了半晌才不敢置信地问:“就我们四个?”
“嗯,”程烺点点头,减速,将方向盘向右画了个八字,卡宴在近在咫尺的高速出口驶出去,“就我们四个,别紧张。”
程烺原本就心细,如果前一个问题还没发现什么,这次也能感受到蒋鸫的不自在,他虽然不知道原因,却想到蒋鸫在很多时候不经意流露出的厌世和对陌生人的抗拒,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这种猜测让他不太舒服,还很不踏实。
在他眼里,蒋鸫再像个成年人,也始终是个小孩儿。
小孩儿就得在小孩儿的世界里自由自在想干什么干什么,招猫逗狗惹人烦,逃学打架吃得多,随他开心。
“那你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什么的…”这时蒋鸫开口,一路上那只黄雀都挺安静,一直在后座上蒙着布的笼子里待着,只时不时发出点儿窸窸窣窣的声音,要不是蒋鸫特意掀开布罩端详半天,还以为它英年早逝了,“你买的黄雀是给老头儿…爷爷的?”
这会儿功夫卡宴已经七拐八拐跑出五六公里,路面已经不是柏油路了,全是坑坑洼洼的土路,即使程烺开车技术再好也没法一一绕开所有土坑。
两个人跟着车一通晃,蒋鸫还好,程烺这个驾驶员却被颠得有点头疼。
一边晃,语气还算平静,说:“老头儿就是爷爷,老太太是奶奶。”
蒋鸫反应两秒,接着脱口而出:“那你爸妈…”
他原想问是不是在外面工作,结果没想到程烺直接接过话茬,十分干脆地说:“去世了。”
“……”
吞掉后半段话,蒋鸫一向自视甚高十分聪明的脑袋瓜都反应了得有十多秒钟。
去哪儿?
去世?
去世是什么意思来着……
“对不起。”
信号忽然满格,蒋鸫第一反应就是这三个字。
说出口之后他自己都愣住了。
这三个字可真陌生啊……
我什么时候说过对不起?
好像没有。
.
一直到卡宴颠簸着进了村,在其中一处屋舍的院前停下,蒋鸫都没从怔愣中回过神。
耳侧的车窗被敲响,他下意识转头看去,随机瞳孔一缩,整个人往后撤了一大截,直接撞在正在回手解安全带的程烺身上。
“唉,不高兴了?怎么还撞人呢?”
蒋鸫听着程烺轻松慵懒的语气,不用回头都知道程烺现在的表情——肯定勾着嘴角笑呢。再看车窗外满脸褶子一头白发额头还有两道又细又长的疤的老人,怦怦乱跳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刚要问你看见外面那个笑得不怀好意的老头儿了吗,耳边又响起程烺的声音。
副驾驶的车窗降下来,他笑着对门外在蒋鸫眼中笑得格外狰狞的人说:“干嘛呢你,吓着人家小孩了,快赔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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