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大行皇帝崩逝以来,阿木尔便一直打点着各种丧仪,常常一忙起来就忙到深夜都不合眼,这不眼下都已入巳时,她却仍在仔细地审核随葬清单。
“额娘!”
循着黯淡的灯晖,阿木尔的眼中映入了奕欣和僧格林沁的面庞。她激动地丢下手里的簿子,迎上前道:“哎呀,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是把你们给盼回来了!奕欣,这两年你在外头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奕欣淡淡地笑了笑:“戎马多年,儿臣已经习惯在刀枪剑影下生活了。”
阿木尔轻抚了抚他的脑袋:“再怎么习惯,也抵不住风餐露宿的摧残啊,瞧瞧你,跟走时比起来瘦了好几圈。对了,你们俩去过殡宫,祭奠大行皇帝了吗?”
僧格林沁道:“皇贵妃放心,臣弟与奕欣是给大行皇帝上完香后,才来钟粹宫的。”
阿木尔颔首道:“那就好,这个节骨眼上,咱们可千万不能做出不矩的行径。唉,奕欣,若你皇阿玛走时,你也像四哥一样住在圆明园就好了,兴许这样还能见到他最后一面。眼下这人都入殡宫了,你才急急忙忙地赶回来,额娘想你心里,一定有些遗憾吧。”
奕欣声音低沉:“相比没见到皇帝最后一面来说,儿臣现在则更对嗣位的事耿耿于怀。”
阿木尔忽然觉得空气宛如凝胶一般沉闷,她惶惑道:“嗣位?”
奕欣扫了殿中仆人一眼,命令道:“你们都退下。”
“是。”
阿木尔道:“奕欣,虽然额娘还没有宣布遗诏,但是你也应该能猜到嗣位的人选是你四哥,这事已没什么可值得你再操心的了。”
奕欣轻声道:“额娘,遗诏是死的,但人是活的,如今遗诏在您的手中,您完全可以矫造出一道假诏,立儿臣做皇帝啊。反正御前听旨那天,只有您一个见证者,您后头的所言所语,自然也就是在传达大行皇帝的遗志。”
阿木尔用着幽森的眼神紧盯着他道:“奕欣,你凭什么觉得额娘会帮你谋权篡位?”
奕欣淡淡笑一声:“因为我是您的亲儿子,这天底下,没有哪个母亲会不想让自己的亲儿子出人头地。”
阿木尔顿一顿后,转脸望向僧格林沁:“奕欣的这个想法,你赞同吗?”
僧格林沁眉心微蹙:“皇贵妃,臣弟原先是不赞同他这个想法的,但我之后仔细地想了想,觉得奕欣的身上毕竟流淌着咱们科尔沁的血,如果他将来做了皇帝,那么定会比奕詝要善待蒙古。当然即便撇去私心不谈,于公来说,奕欣也比奕詝更善于治理国家,更懂得如何成为一代贤德的帝王。”
阿木尔冷冷笑道:“好,很好,没想到本宫谨慎了一世,到最后却被自己儿子和弟弟,扣上个祸国犯上的罪名。”
奕欣后领一寒,惶恐道:“额娘,您这态度,难道是不想支持儿臣吗?”
阿木尔的声音如千钧般沉重:“你给我朝着太庙的方向,跪下。”
僧格林沁见阿木尔动了怒,赶忙出言劝解:“姐姐……”
阿木尔硬生生地打断他要说的话,厉声道:“都跪下!”
僧格林沁愣了须臾后,旋即诚惶诚恐地拉着奕欣跪倒在地。
阿木尔怒瞪着他们,缓缓道:“奕欣,你知道额娘这几年为什么要你去平叛吗?”
奕欣紧张地咬了咬唇:“因为额娘想让儿臣远离朝堂,不受党争迫害。”
阿木尔长叹了口气,唏嘘道:“不只是这样,更重要的是我想让你认清做为臣子和弟弟的本分,让你懂得为人臣者当恪守忠义,安邦兴国,为手足者,互相扶持,不生争斗!额娘这些年就是想要告诉你这些道理,可是你却没有从中感悟到半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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