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度

“你！你……”云集神色不定，好半天了才突兀抬头说道：“有摄——”

余下二字为出口，‘啪’一声，茶盏落地的声音生生将云集的话打断。

云娇深吸一口气，心头时前所未有的失望，她看着云集，看着这个疼爱了她十几年的父亲，咬着唇瓣，“父亲，你觉得摄政王会庇护你？”

说着，她轻笑一声。

百里鸢会受人辖制？百里鸢会顾及所谓宠妾父亲？云娇抬头，眼角涩涩发热。

若是会，她前世也不会因他胆大妄为之举被赐毒酒一杯。

云集喉咙里突然像是被堵了一团棉花，什么都说不出来，他又想到外界有关摄政王的传言，“娇儿，摄政王若是纳了你，为父——”

“纳了我，您也不是她正经岳丈！”

父亲疯魔了不成，她如今连摄政王府都还没进，他便妄想着以摄政王岳父自居？

云集被堵得一句话说不出来。

云娇稍稍敛下心头怒意，白嫩的掌心摆在云集面前，“给我。”

云集下意识攥紧了账册。

云娇逼近一步，“父亲，不想让云府死无葬生之地，您就把账册交给我，一笔写不出一个云字，云娇今日回府便是想要告诫父亲，您若是再续往日打算，云府不保。”

云集下意识问道：“你知道什么了？”

“父亲，该说的云娇已经说了，您向来说几个女儿中，云娇最类你，父亲好生考虑，账本给我。”

云娇不强迫，她只是伸着手放在云集面前。

云娇知道，云集不蠢，甚至精明，否则也不可能再短短二十年时间内，凭借自己的本事从一穷二白混到洛阳巨富。

有些话她不必说明白，云集也懂，只是利益权势会让人迷失，也会助长贪念。

云集盯着云娇，握着账册的手一紧再紧，最后，终是幽幽叹一口，将账册交到云娇手上，却又忍不住道：“娇儿，你是要拿去……”

“父亲，女儿记得您与我说过，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某些人自认权势无人能撼，可动了不该动的东西，麻烦迟早会上门来。”

云娇拿着账册，屈膝道：“今日，女儿多有冒犯，还请父亲见谅，今后要约束家中长辈姐妹奴仆。”

云娇态度软和，话中又一心为云府打算，云集心中刚刚被她激起的怒意慢慢散去，缓缓点头。

比起其他姐妹，云娇可以说是在云集膝上长大的。

前世她怨恨云集将她送给权贵，后来饮尽皇宫冷暖才知当时云府已入绝境，心中的怨恨也慢慢散去，只是幼时的那股依恋孺慕终究是随着时间淡去。

父亲依旧是是父亲，云集养育了她十几年，给了她优渥的成长环境也是不争的事实，云娇还没冷心冷肺到只求自身安宁，而不顾养育了她十来年的云府。

眼见云娇要走，云集忍不住出声，“娇儿，摄政王那里，你……”

“父亲，摄政王是明事理之人，您举报有功，他不会责怒于您，也不会迁怒女儿。”说到这云娇顿了顿，“父亲还是多注意注意五妹妹，向上之心人皆有之，可也需有度。”

说完，云娇淡淡看一眼云集，云集有一瞬间的尴尬。

“女儿告退。”云娇说完，不等云集反应，出了书房。

门外，深受云集信任的大总管低着头，只看浅色的裙摆在自己眼前掠过，头又低了些。

屋中碎杯的动静他可全都听在耳中，如今三小姐一点事没有，那……

大总管脑袋又往下缩了些。

云集在屋中盯着地上碎了的茶盏，盯了好一会儿，嘴角忽然牵出一抹笑意。

他这女儿，果真有那极贵的命。

百里鸢的马车停在侧门，他大马金刀坐着，一只手置于膝上，另一只把玩着手中茶杯，听着耳边岑晓汇报，他嘴角弯起，似笑非笑。

外头传下细碎的脚步声，岑晓收了声，随后便是上马车时绣鞋与车板摩擦的声音。

眨眼间，一只白皙的手撩起马车车帘，窈窕的人儿便出现在百里鸢面前。

云娇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呼吸收紧，身子也紧绷起来。

她攥紧了握着账册的手，鼓起勇气，看向百里鸢。

百里鸢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可那眼角含着的一丝威意，让云娇膝盖一软，跪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