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你细细讲来。”
“皇兄,从婉嫔木偶案发到现在,京城诛杀超万人,长子、鲜虞和翟爰想必也得到消息。他们极有可能派奸细来我京都捣乱。若皇兄与诸王相互猜忌,大冉危矣!”
五世叹息一声:“关键时候还是要靠七弟你啊!”命乌起将十个木偶一并交给万俟良处理,又命蒙哥和司泰撤去东宫围兵,将早已侯在大殿外的幽王等四王叫起来,连同万俟天舒和天越,一起训斥、安抚两句,方命众人散去,只留万俟良。
五世问:“七弟,芳碧一案你有何进展?”
万俟良一笑:“皇兄,兵不厌诈,我其实一点进展也没有。那芳碧口供破绽百出,天骄到宸安宫拜祭皇嫂时步步有人跟随,他上完香独自留下来时,供放灵牌的神龛外有太子护卫十几人把守,我一一询问查实。又实地看过多遍,那贱人指认她藏匿的地点根本听不见神龛内的声音。除非天骄扯着嗓子喊,岂不荒谬!但这贱人嘴紧得很,无论怎么用刑都不肯吐露幕后主使。我方才故意那么说,就是要让消息传出去,那幕后主使以为芳碧会供出他,必定紧张,他一紧张就会有行动,最大可能就是杀芳碧灭口。我都安排布置好了,接下来,我就坐等那人自投罗网!”
万俟钟看看万俟良,“七弟,你果然不愧常胜将军之名!”
万俟良跪伏在地,“皇兄,木偶之事已牵扯上万人性命,京城草木皆兵,人心惶惶。现在竟有人胆敢以此构陷储君,七个王侄全被牵连,若不煞住这股歪风邪气,恐危及江山啊,皇兄。是以臣弟才斗胆行此计策,望皇兄恕罪。”
“你何罪之有?”五世疲惫地说,“七弟,起来吧。朕如今能信任的也只有你了。”
兄弟二人静默一会儿,五世道:“七弟,你是不是早有怀疑对象?”
万俟良道:“事关重大,臣弟不敢妄加揣测。”
“你啊你啊,”五世说,“你若没有怀疑,又何必当着他们故意那么说?”
万俟良不吭声。五世说:“有时候朕挺羡慕你只有天擎。”
“皇兄,你莫笑话我。”万俟良叹气,“天擎八字如此凶狠,都没说媒的人上门。母妃天天在家以泪洗面。”
“此有何难?太妃看上哪家女儿,你只管告诉朕,管他八字合不合,朕来指婚!朕说合就合!”
万俟霖苦笑,“等擎儿回来再说。我看他乐得逍遥呢!”
秋天注定是肃杀的季节。
八月十七夜,端嫔宫中大太监方压寅夜企图刺杀芳碧,被蒙哥当场擒住,方压咬舌自尽。芳碧虽受了惊吓,却仍不肯供出主使。五世审问端嫔,端嫔大惊,为自保,说出自己一直为康妃办事,而方压则听命于邬哀。康妃大骂端嫔胡乱攀咬,端嫔又确实没有证据。十八日中午,端嫔于羁押中摔碗以碎片割喉自尽。十八日午后,太子归东宫理事,东宫一切照旧。
十八日夜,芳碧供出主使乃皇后惠娟及昊王万俟天舒。五世召皇后及昊王对质,二人皆喊冤。五世将惠娟禁足在坤宁宫中,囚万俟天舒于天牢。
十九日夜,数名刺客夜袭皇宫,声东击西,蒙哥虽全歼了刺客,但他们却趁机杀了芳碧。万俟良和蒙哥因此跪于五世面前请罪。五世责骂二人一顿,并未治罪。万俟良和蒙哥在芳碧死前赶到,芳碧留下两个字“林安”就死了。万俟良认为这是找出真正幕后主使的关键线索。五世命他再查。
二十日,慕轻霖通过万俟良找关系疏通天牢守卫,晚上混进天牢,见了万俟天舒一面。
万俟天舒闭眼盘腿端坐天字第二号牢房内,尽管身穿囚衣,依然干净清雅。他听见脚步声,微微睁开眼睛,慕轻霖掀起面纱,“天舒。”
万俟天舒蓦地起身,脚镣发出叮当撞击之声。他有些激动,“轻霖,你竟会来看我?”
慕轻霖嘴角微扬,“天舒,时间紧急,我只问你一句话,这事是你做的吗?”
“不是。”万俟天舒斩钉截铁地说。
“哦,那就是那位了。”
“不错。我一向小看了他,他们这次计划周密一石二鸟,的确高明。”
“义父已有新的线索,很快就会找出真凶,你且忍耐几天。”
万俟天舒叹气,“轻霖,你一直因柳芳菲之事不肯信任我,如今可知道我急于自保的原因?在他眼里,从没有我这个儿子。从小因母后出身低微,我们受尽委屈,好容易熬到母后当了皇后,他还是偏爱天骄和天越。同样是犯错,天骄可以住宸安宫,我就要下天牢。”呵呵笑起来。
慕轻霖摇摇头,“天舒,我走了。你保重。”
“轻霖,”万俟天舒在他身后低语,“你心里还是有我的,是吗?”
慕轻霖停住脚步转过身面对他,清清楚楚地说:“天舒,你想多了。我来,一是确定这事和你有没有关系,二来报你救命之恩。否则,以有些人的意思,这事就这么结了。若如此,后果如何,你想必知道。”转身就走。
万俟天舒在他背后喃喃道:“轻霖,你如此聪慧,为什么不是我的人呢?”
就在所有人都在猜测治罪皇后和昊王的诏书何时下达时,二十七日深夜,万俟良引顺天府尹沈农兴觐见皇帝。沈农兴奏报,顺天府经多方追查,于二十七日下午缉获化名木平原名林安的男子,此人乃芳碧青梅竹马之人,在京城做木炭买卖。十余年前因芳碧入宫两人断了音信,五年前林安入宫送木炭巧遇芳碧,彼时长孙皇后新亡,宸安宫管理荒疏,芳碧遂与林安旧情复燃。两年前芳碧与林安在宫中苟合时,被康妃派来巡查的人拿住。为保林安性命,芳碧遂投靠康妃,帮她探听太子消息。七月十五婉嫔木偶案发,康妃遂威逼利诱芳碧出面构陷太子,若事发就嫁祸给昊王。芳碧迫不得已答应,却要求见林安最后一面。见面时芳碧暗中告诉林安,她私埋了康妃唆使自己构陷太子的证据,并把地点告诉了林安,让他在危急中用来保命。那林安有些门道,竟从康妃严密控制之下逃脱,顺天府费了好些功夫才捉到他。
五世遂命蒙哥按沈农兴奏报搜查,蒙哥在宸安宫废园荷塘中打捞出一个油纸包,里面有芳碧供状,按着她的血手印,还有历年康妃给她的赏赐,及芳碧知道的宫中暗中为康妃做事的人的名字。
蒙哥将证物呈上时,五世气得摔了一套茶碗。万俟天舒出天牢,皇后重获自由后,立即以中宫之名彻查后宫,将芳碧血书上提及的宫女太监全抓起来分开审问。后宫慎刑司之恐怖,天下没几个能受得了。三日之内,皇后掌握了足够的证据,奏报五世。康妃素衣散发跪于甘露宫前,自请死罪,极力辩白此事系她一人所为,不关万俟天越的事。
五世不理,召万俟天越责问。万俟天越虽痛哭流涕,却矢口否认参与构陷太子。然皇后手中有人证物证证明构陷一事万俟天越全程参与。因忌惮郁平山手握重兵,五世将康妃和万俟天越分别禁足在后宫和苍王府。皇后查出太子寝宫内木偶乃皇城军都尉安云天受康妃指使借搜查之际埋下。于是五世撤司泰皇城军统帅之职,由万俟良暂代。安云天夷三族。
九月三十,西部左将军郁平山奉诏回京。十月初一,五世下诏书。以谋逆、构陷储君、残害手足之罪褫夺康妃皇贵妃名号,赐白绫一丈,去万俟天越爵位,阖府上下二百余人尽皆斩首。苍王府所有府兵一一核查,有罪的治罪,无罪的皆入贱籍。取消三公职位,去永国公郁洋爵位,郁平山、郁连山、郁青山均削职贬为平民,家产充公,男丁皆流放室州,女眷则入罪籍。朝中苍王系官员均遭贬斥。大理寺卿倪孝贤首当其冲,遭贬下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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