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起

“好！”万俟天擎伸出手掌和慕轻霖击了三下，“你可别赖账！”

七月十五，中元节，鬼门开。

皇帝连日卧床，宫中从太后开始日日为皇帝念佛请安。康妃为皇贵妃，协理后宫，皇后近日将重心放在照顾皇帝上，后宫之事，康妃就多费些心。七月十四晚，柔妃宫中点香不慎失火，虽只烧了偏殿一角，康妃还是不放心，命阖宫上下全面检查，不留死角，务必排除火患。午后康妃正在小憩，她宫内总管太监鄔哀匆匆进来，跪在地上说了一件事。康妃笑道：“有这等事？婉嫔也是老人了，莫不是想被抄家灭族么？”

鄔哀报的是，他们在检查到婉嫔居住的观棠阁时，赫然发现婉嫔与其总管太监汪生正行苟且。婉嫔入宫已有二十三年，生有一女，乃五世第三女，封益阳公主，年十九，已出嫁。婉嫔不得帝宠，十余年不曾蒙五世召幸，想是耐不住寂寞，竟做出这等事来。

康妃亲自领人到观棠阁，婉嫔与汪生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看婉嫔披头散发，康妃想起她当年进宫时青葱模样，竟有几分同情。突然内室搜查传来惊呼，鄔哀匆匆跑出来，请康妃入内观看。从婉嫔卧室内阁供奉的佛像下，赫然搜出一排六七个木偶小人，个个身上扎着黑针。康妃一一看去，那些小人身上都写着名字和生辰八字，竟分别是五世、已故长孙皇后、当今皇后惠璇、自己、太子、苍王和昊王。

由是天下震动。五世认为自己缠绵病榻都是因小人诅咒，亲下圣旨，将婉嫔赐死，除益阳公主与驸马贬为庶人流放极北苦寒之地外，夷其三族。将阖宫地皮翻一遍，凡是查出私藏巫蛊害人之物者，不论是谁，一律从重处罚。一时宫中嫔妃、女官、太监有私怨的都互相告发。京中也命内卫和皇城军严查官员百姓，一月之内，宫中处死不下五百人，京城牵连者过万。

到处风声鹤唳。慕云霄在宫内值守更比平常加了十二万分的小心。八月十六这天午时，他在甘露宫外值守，先是见康妃进去，不多时听见皇帝暴怒吼叫。近来皇帝脾气暴躁，慕云霄知道，他这一叫，不知又有谁要被杀头抄家，心里戚然，身子站得笔挺。不多时康妃退出，脸有得色。

总管太监魏高随后匆匆从殿内出来，像是要传什么人。五世又在怒骂，英艾从殿内出来，小声骂殿内外太监：“你们都是死的？这蝉如此吵闹，扰陛下休息，还不快拿杆子粘了？”小太监们都匆匆去拿杆子，英艾见慕云霄在殿前笔直挺立，走过来问：“你可跳得高？”慕云霄答道：“能。”

“那你快去帮忙，那帮小子们都不会武功，笨手笨脚的。”

慕云霄应了一声，才要动身，英艾脸向别处，用极低的声音道：“太子有难。”

慕云霄吃了一惊，脸上不动声色：“英公公，先从哪棵树开始？”

英艾道：“别吵着皇上，先从殿前这几棵开始。”飞快地低声说，“宸安宫宫女芳碧告发太子在东宫私藏木偶，诅咒皇上。皇上已命人去叫大明王、乌起和司泰，马上就会去搜查东宫。你想办法出宫去东宫报信。”说完又看了一会儿小太监打竿才回大殿。

慕云霄入宫担任禁军小队长前夜，慕永熙将他独自叫进书房，除告诫他要谨言慎行，恪尽职守外，嘱他暗中观察，若宫中有不利太子之人和事，要尽量保护太子，只是行事务要机密。慕云霄得英艾传话，心急如焚，想是事发突然，英艾寻不到人，认得他是慕轻霖大哥、慕永熙长子，万俟天擎曾交待过他，慕家乃可靠盟友，这才冒险通知慕云霄。

蒙哥从殿内大步走出，站在大门口，一把飞蝗石将离大殿最近的一颗树上数只蝉打了下来。慕云霄轻轻鼓掌，蒙哥看他一眼，慕云霄突发奇想，上前低声道：“大统领，我想回家一趟，不知可否？”

“何事？”

“涉及舍妹闺中声誉，不敢告与大统领知道。”

蒙哥想了一下，点头应允。慕云霄向他行了一礼，大步离开，蒙哥在后注视他背影。

慕云霄尽量保持神色镇定，出了宫门，到马厩牵了一匹马飞身就走，不过半盏茶时间就到东宫。守卫还待盘查，慕云霄拿出禁军腰牌：“有要事禀报太子，速带我去。”和守卫一路狂奔到书房。凌风正在书房门口，一眼看见慕云霄，有些诧异：“云霄你怎么来了？”

慕云霄来不及喘气，急急道：“梅大哥，快带我去见太子。”

太子听慕云霄说了几句，皱起眉头，命从人速请三师三少来，慕云霄完成使命就欲离开：“殿下，消息已带到，我还要回家禀告父亲。”

太子亲自把他送到书房门口，突然想起万俟天擎临走前千叮万嘱自己遇事要征询慕轻霖意见，吩咐凌风：“速去将庠将慕轻霖请来，越快越好。”凌风领命而去。

不到一盏茶时间太子三师三少到齐，太子将他们请到内室，吩咐侍卫首领除了凌风和慕轻霖外，谁都不许进来，肃容说：“小王请各位来，是因为我刚得了消息，康妃今日去禀告父皇，说查得长孙皇后旧人告发我在东宫私藏木偶，父皇已命人去叫皇叔、乌起和司泰，估计马上就会有人来搜查东宫。现在怎么办？”

六名东宫大员皆吃了一惊。木偶之祸蔓延京城，皇帝久病不愈，对行巫蛊之术者深恶痛绝，凡涉木偶害人者一律从严从重处罚。太子太师向鸿儒问：“殿下可曾做过此事？”

太子急道：“老师还不知我？我怎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太子少保王刚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如今木偶之祸蔓延，东宫这么大，我等虽然深信殿下不会做此事，却不能担保没人在东宫栽赃陷害殿下。况以乌起和倪孝贤之为人行事，此事大大麻烦！”

乌起是内卫首领，因行事阴狠毒辣，颇为太子不喜，二人素来不睦。司泰更是万俟天越的人。若他二人率兵搜查东宫，不管怎样必会陷害太子。

一时书房气氛十分凝重。太子太保查木图一拍桌子道：“先下手为强，与其坐而待毙，不如先发制人！蒙大统领一直与太子和睦，牟平侯此时恰在京城，宜王在外统二十万大兵，殿下不如以勤王之名，先率东宫卫士杀入宫中，斩乌起、倪孝贤和康妃，以清君侧，正朝纲！”

此言一出，众人震惊，太子连连摇头，正要说话，门外传来慕轻霖声音：“此言差矣！”凌风引慕轻霖推门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