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今年四十二岁了,在这个房子里,独自一人,她也待了整整十年了。徐景旸、洛英和陈岚、乔丽丽她们几个朋友,对叶青来,对这个房子来,都是匆匆过客,他们来了又走,走了又来。只有叶青自己,稳稳地守着这栋房子,待了十年。
十年前,她刚刚博士毕业,凭借全国优秀博士毕业生和当年博士论文“百篇”的殊荣和导师的力保,她一个美丽柔弱还有点文艺范儿的弱女子顺利留院,进入医科大学附院心脏外科。
可是,在那场事故之后,叶青逃避、离职、结婚、生子,浑浑噩噩地过了这十几年的生活。这十年中,叶青有大把的时间去梳理自己的经历、思想和前路,可她却选择了逃避,逃避面对过去的一切,甚至不让自己去思考,以至于渐渐麻木,不忆过往,不想前路,每一就重复着前一的生活,痴痴呆呆地过了十年。
总有梦醒的一,无论做梦的人愿不愿意,也无论她选择什么类型的叫醒服务。而这一次的叫醒服务是最残忍的方式,所谓撕裂生活型。
徐景旸与沈浩的死的关联,彻底撕裂了叶青这十年的生活。她全身心投入的这个安逸、富足、美满的生活图景原来不仅只是一场梦,还是一场阴谋,一个圈套,一个把她套得死死的囚笼。
从艾家回来之后,叶青开始回忆过去,思索前路,一旦进入思维阶段,她就发现思考其实也并不是那么困难,回忆也并不是那样痛苦。或许是过了十年,时间给她编织了一套铠甲,她知道,自己该要穿起铠甲披荆斩棘了。
第一步,她要送走孩子。这件事情很关键,她却犹豫了很久,夹杂着对洛英的复杂情感,她断定这一步是不可逆的,一旦送出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最后,她决定从事开始做起,先看看私立学校的信息,慢慢她进入了状态,她忘记了与女儿的情感纠缠,迅速而且按部就班地找到了一所她满意的学校,并顺利地办妥了各种入学手续。
原来做一件这样的事情也不是很难,只要开始,就会继续做下去的。渐渐地,叶青仿佛也放下了和女儿的这场分离,她从心底对人生的认同就是,所有的人,来了又去,去了又会有别人再来。何况接下来,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她要将内心当做一把手术刀,去层层剖解生活,剖解真相,剖解他人。
叶青并没有意识到,她的清冷的气质和同样清冷的性格是家传的。她的父母都是外科主任,拿起手术刀来,有一种杀人不见血的冷酷萧瑟。他们对叶青并不关注,对互相也并不关注,他们只关注手上的那把手术刀。因此,这十年中,叶青也是很少与父母联系的,因为他们太忙,五十几岁正是外科医生的黄金期,他们全国各地跑着会诊、手术、研讨,时不时地还在顶级医刊上发几篇引起轰动的论文,根本没有时间关注女儿和外孙女。应该,他们根本就不关注女儿和外孙女。
此刻,叶青骨子里那种冷漠的血液似乎前所未有地涌动起来,她甚至对自己的冷静无情有些惊诧,她并没有想到这是遗传的,她觉得所有这一切都来源于生活的赐予,沈浩的死、徐景旸的阴谋、洛英的世故、艾和魏然的隐瞒,这一切都如大雨倾盆,浇醒了一场沉睡了十年的幻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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