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华不知是否真的未听懂小狐狸的意思,一本正经的望了望窗外,看似忧心的回了句,“没有存粮的确是个问题,如今已是深秋,过冬会是个难题。”
小狐狸沉吟着解释了一句,“不是过冬的问题……”
夜华又问了一句,“那是什么?”
他眉目间敛着不耐,垂眸看向夜华,他以苦肉计留下来的目的,想来不言而喻,既是心悦于小狐狸,又怎可看她每日食不果腹,既是以养伤的名义留下来,便该给小狐狸些银两才是。小狐狸终于委婉的表达了自己的用意,夜华却说要报恩,他不欲再看,转身出门,夜华的心思他自是知晓。这半山的竹林依旧葱翠,如当年他同小十七一道在此处建竹屋时一般无二,恍然忆起那一日湛蓝的天,和暖的风,小十七花着小脸儿朝他跑来,唤他吃饭,温暖的甜蜜自心头蔓延到眼底,唇边漾开笑意,忽听一声,“你若真的要报恩,不如就以身相许……”
他猛然转回身,脑中一片空白,恍惚失神了良久才缓过神来。小狐狸靠在窗边怯怯的低着头说着要拜东荒大泽,夜华微微笑着,离他的小十七很近很近,“你要成亲?”她羞怯的躲着,声音很轻却很坚定,“我想成亲……”夜华又柔声道了一句,“我从未与人拜过天地。”
他胸膛气血翻涌,沾染水光的眸燃着无名之火,紧握的拳无一丝血色,夜华就是这样对待心悦的女子么?既应了以身相许却未想与她成婚?成婚……十七虽是仙身,但此时在夜华眼中却是凡人,夜华明知仙凡有别,这般行事可有考虑过后果?!倘若他们成亲一事被九重天知晓,后果不堪设想!他急的近身阻拦,画面又一变幻……
入眼处一片大红色,院中二人穿着喜服正对着东荒大泽立誓,他脚步一震,心神被无尽的苦涩吞没,无力的一步步近前,听着他们一句句说出那些誓言,永不相负……心口似被利剑穿透,滚烫的热血涌上喉头喷洒而出,踉跄着单膝着地,周身景物忽的瞬息万变,一幕幕在他眼前划过。一身红装,相视的笑,望眼欲穿的苦等,伤心绝望的眼泪,出游的欢颜笑语,有孕的喜悦激动,雨中的声嘶力竭,天宫的委曲求全,夜华的冷漠,素锦的欺凌,冰冷的宫殿,孤寂的枯等,诛仙台的陷害……
流动的画面停在她居住的宫殿,他紧握着拳撑在地上喘着粗气,额间的汗一滴滴的滚落,嘴角的血蜿蜒不绝的淌着。塌上她哭求着,“不要,夜华不要……”
他勉力凝起全身的仙力护住她,却丝毫挡不住夜华前进的脚步,他踉跄着起身把她护在怀里,奈何抱住的却只是一片虚无,夜华抖着手覆上了她的眼睛,他眼底一片猩红,悲愤的失声痛呼,“不要!”却终究改变不了这一切……
他觉得眼前能看见的只有一片血红色,撕裂的痛游走遍四肢百骸又奔向元神深处,周身腾起的金色仙泽缓缓溢出红光,妖艳又瑰丽,沉痛的眸变得空洞无神一点点的被血红吞噬,他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更有些记不清自己是谁,只喃喃的念着,“十七……十七……”仅余的意识被丝丝缕缕的抽走,耳边突然响起一阵清泠之音,周身的痛似在悄然缓解,迷惘的灵台渐渐清明,是玉灵花的声音……是梦境……是他们的上一世……
骇人的殷红缓缓褪去,眸中又恢复了一派清明,只是悲切的沉痛依旧未减半分,一阵清脆的婴孩啼哭声入耳,他缓缓抬起头。夜华抱着婴孩放到她身边,柔声说着,“长的好像你。”
他踉跄着起身近前去看那个孩子,那是小十七的孩子。夜华说的没错,这孩子确实像极了十七,尤其是眼睛……
他伸手去触碰,画面又变了一变……
强劲的戾气搅动寒风猎猎,她赤脚站在诛仙台上,一身白裙,衣袂飘飏,清瘦的身子仿若一阵风便能吹飞了一般,直看的心惊胆战,本能的闪身去护住她,穿过她身体的手僵在半空,绝望的痛楚氤氲弥漫。
她握着铜镜轻声唤着夜华,那诀别的话语,每一个字都是刺在他心上的一把刀子,他护在心尖上疼了两万年的小十七就这样在这九重天受了如此苦楚,他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铜镜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她决然的跳下诛仙台,他亦随她而去,既是做不了什么,那便陪着她吧,小十七,别怕,师父陪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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