膳厅内传出管弦钟磬声,紧接着便是珠玉满盘的琵琶弦乐,端盘的小厮,正是花容。
她弓着身子,慢慢从插屏旁绕至膳前,还未走近,便有近侍的婢女上前接过莲式盘,小心翼翼放置于一女子跟前。
花容抬眼斜瞄过去,那女子唇红齿白,面若桃李,所坐之位紧挨傅太尉,她微微偏头,露出那张倾城绝色,花容一滞,原是陈惜玉。
陈惜玉以锦帕拭嘴,周遭几个同龄男子早已拜倒在其石榴裙下。杯盏交错中,几人争先恐后的献殷勤,矜持不复,只为博美人一笑。
傅太尉微酣之时,面庞红光熠熠,他捏着琼浆玉盏,笑意正浓。
“诸位有所不知,我这个干女儿,不仅有天姿国色,琴棋书画,更是样样精通。后日便是皇上选妃,若她去参选,定能拔得头筹。”
言罢,意味深长的望着孟昭云,那人正慢条斯理的吃鱼,酒酿蒸鲥鱼,银白色的鱼身,内里已经去了刺,鲜嫩汁肥,那道菜堪堪落在他面前,旁人便是一筷都未戳过。
“父亲,您尝尝桂花糯米糖糕,现下还热着,惜玉幼时最喜甜食,尤其爱吃糖糕。”她声音柔美,轻轻用长筷夹到傅太尉青玉碗里,复又嫣然一笑,看的众人心跳加速,面红似火。
长睫微垂,余光一闪,花容下意识的捏紧拳头,不敢乱动。
傅太尉满意的点头,“果然甜美。”
一语落,不久那盘糖糕便见了底,美人推荐的吃食,若不品尝,委实可惜。
“父亲高瞻远瞩,谋略深远,惜玉鄙薄,愿为父亲披荆斩棘,乘风破浪。”
“后日选妃?”傅太尉眼尾上挑,一桌的人齐刷刷望向陈惜玉。
“但凭父亲做主。”
众人顿时暗自唏嘘,感慨良多,如此佳人,若当真入宫参选,岂有不中的道理。
席间,孟昭云起身去往偏院,人有三急,前头引领的婢女红着小脸,时不时回头偷偷打量,却见那人身姿笔直,目不斜视,走的很是端正。
“师兄。”轻声细语,洋洋盈耳。婢女躬身福礼,陈惜玉颔首上前,与孟昭云并排而行。
花容躲在院墙之后,汩汩的流水声不绝于耳,两人相顾无言,只叫花容心烦气躁。
“师兄,你且放心,我会想方设法落选。”
孟昭云蹙眉,低头瞥见她腰间的匕首,陈惜玉顺着他的眸光望去,忽然莞尔笑道,“师兄送的匕首,惜玉日日佩戴,你瞧,我着匠人嵌了三颗红宝石,父亲说,如此才更温婉。”
孟昭宇喉间一涩,匕首是孟夫人买的,防身所用。那日去禹州,小松收拾行囊,不知为何将匕首装进里面,竟叫陈惜玉望见,十分欢喜。想来也不是贵重玩意,孟昭云便自作主张赠与了陈惜玉。
回到青州府,又连夜着人买了一柄一模一样的,原地放回孟夫人枕下。
“师妹,那日念奴娇水榭的竹叶青,可是你的手笔?”
闻言,陈惜玉拈花一笑,“惜玉到底还是失手了,那日并未伤到顾侯。师兄今日责问,可是在怪惜玉笨拙?”
“怎会?”孟昭云下意识的抬手触碰唇角,脑中忽然想起与花容的唇齿相依,不禁耳根发热。若非竹叶青作乱,怎有那样的时机缱绻,故而才道怎会。
此话落到花容耳里,却又是另外一番意味,她猛一用力,手骨捏的咔咔作响。
“师兄,赴京之前,父亲曾多次夸赞过你。若非你神机妙算,料事如神,我们也不会在途中截杀花九重。”
“此事莫要再提。”孟昭云面上露出冷意,陈惜玉静听无闻,手中捻着那朵兰花,抬了抬音调说道。
“当初若非花九重反叛,宁王殿下如何会找不到立储遗诏,宁王府满门抄斩,谋逆覆身,师兄,此仇需得时时谨记。”
原是如此,都是骗子,从头到尾,连情谊都是假的!
......
夜凉如冰窟寒潭,花容挨着海棠树枯坐在墙头,风如刀割,将那张脸吹得通红寂冷。
眉若墨画,颜如舜华,皎洁之姿,不染纤瑕。
这样谪仙般的人,从头至尾待自己只当演戏,何等可怕骇人!
疾风簌簌,花容从墙头一跃而下,飞快持短刀奔袭向前,绕其脖颈,猛然一勾,将孟昭云劫持在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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