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太后缓缓支起身子,胸口堵滞,手中暖炉仿佛也变得滚烫异常。她吐了口浊气,以手揉搓腕上珊瑚珠串,淡声吩咐,“柔妃,在此照看好皇上,若再出岔子,本宫为你是问。”

顾侯接到旨意的时候,正在念奴娇听曲,连衣裳都未来得及更换,便匆忙跟着内侍沿近路赶到常宁宫。

将一进殿,险些撞到地上跪的那人。顾庭深定睛一看,须发花白,身形微勾,他绕到前头,回身凝望。

“汤老太爷?”

顾太后扶额,面上震怒自顾庭深进殿之后,稍稍缓和些许。她信手指了指座椅,令他省去礼节。

跪立那人闻声连忙应了一下,抬手擦了擦虚汗,正是汤家老太爷。

年后虽有太阳,却抵不过日日寒凉的风,吹得积雪难消。

宋府院里的腊梅,开的异常热烈,青色的梅花并蒂斗艳,将那层薄薄的雪映衬的冰晶透明。

花容绞着腮边的发丝,转了一圈又一圈,自打跟周文晏分开之后,孟昭云便一直蹙眉沉思,心事重重。

她从怀中掏出那把水磨玉骨扇,寻思着孟昭云既已送她玉簪,此时若拿出扇子作回礼,倒也不会唐突。

羊脂白玉握的水润绵滑,溜光的湘妃竹骨触久升温,扇面是花容亲笔题的字,书的是梦得先生的《乌衣巷》。

“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孟昭云,这扇子是...”

半口气提在嗓子眼,那人兀自走着,浑然不觉。且一边走一边煞有其事的自言自语,凉风透过衣领窜进后背,孟昭云骤然回神,将手往旁边一伸,“容妹妹我替你暖暖...”

扑了空,这才扭过身子,一脸诧异的望着双臂环抱的花容,继而舒眉笑道。

“是我走神了,脚下的雪踩实了,滑的厉害,你来。”他伸出手,朝着花容勾了勾。

花容大步流星跟上去,将折扇一把拍在他掌心,昂首挺胸自他面前目不斜视的走了过去。

孟昭云只当小孩心性,便追过去,耐着性子问,“送我的?”

花容负手而立,鼻间哼唧一声,“可喜欢?”

桃枝端着一盆清水经过,还未走近,小脸便先泛起一丝丝殷红,她低着头,柔声道。

“公子安好。”

声若蝇蚊,抬眼悄悄望了望花容,便赶忙拐过月门,往前院去了。

“扇如意的手艺,顶级湘妃竹骨,镶以极品羊脂白玉,脉络通透,暗香淡雅。”

孟昭云从她掌心抽出折扇,单手搓开扇面,仔仔细细凝了半晌,复又问道,“你喜欢梦得先生的诗词。”

花容瞟了他一眼,树枝上跃着两只鸟雀,觅完食扑棱着翅膀簌簌的飞到另外一棵梅树上,激起细白的雪沫,纷纷扬扬洒在花容头上。

“我爹喜欢。他说梦得先生为人豁达,凡事看的通彻。一生逆境,却能悠然自适,怡然自乐,此中豪情非凡人所能通达。

我将此题于扇面,万望共勉。”

孟昭云面上神情风云多变,不多时便收起折扇,拂了拂花容头顶的雪沫,叹道,“我总觉得这些话,是花教谕要跟我说的。”

花容抠着手指,时不时瞥他一眼,“千人百面,各有所悟。我爹老奸巨猾..精明睿智,既是对我说了,便等于同你也讲了一遍。

他早就知道,终有一日我会嫁给你,做你孟昭云的媳妇。”

闻言,那人不禁松散笑道,“越发不知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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