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了快要到你家去的那个小道时,一进去,黑洞洞的,真有伸开十指不见手指在何处?凭着常对到你家的这一段过道,因为走的次数多,就无论如何走,也不会走错的。于是,我直进了这个小黑洞的过道之路,没有一丝灯光,只管向前走去,就走出这个小道,你家的楼门就在眼前。

我进了你家的小院子的时候,借着你家正北的房子门口,悬挂着一盏电灯,觉得满院子,被你扫得干干净净,到你家来,给我一种极新鲜之感。

你家的小院子,有两间土瓦房子,门向西开着,我老远看见屋内灯光明亮,进去以后,五六位爱好文学的人都来了。

我一眼见远娃也在,她坐在一个椅子上面,见的时候,一个微笑,她正是青春时候,脸色怎么那么白,白得像蓝蓝的天上一朵白云。

远娃叫了我一声:“大海,你来了。”

我不好意思地说:“来了。”

梅娃的脸,在电灯照耀之下,更显得红,看见梅娃,让我想到了一首红梅赞的歌曲,梅娃真的是那一朵红梅花儿吗?它的心中一定是热爱红梅花儿,要不然,为什么会给自己,起那样一个高洁的名字。

远娃,在村中女孩子中,我总以为她就是天仙配里的美女。她的双眼犹如山间泉水般的清亮,没有一丝灰尘沾在上边。

你当时见我来了,也对我嗤嗤地笑了,说:“要来的,都来到了。”

我当时想的没有对你说,这位我们的老师,这个晚上,给我们读哪一篇小说呢?或读那一位大诗人的诗作呢?是不是也会读他写的小说?他写的诗?

你给我们读了鲁迅小说故乡,特别是小说最后关于希望是什么的句子,现在想起来,这希望二字,对于所有人,实在是意义的两个字,这能照亮一个人的心灵世界,能把好些不好的与人希望隔得远的东西,统统摔得远远的,永不相见!

你还给我们读了鲁迅的小说狂人日记,有两句话,到今想起来,仍觉它对爱好学习的人有好处。

晚上总是睡不着。凡事须得研究,才会明白。

一个人爱好音乐,爱好文学,或爱好会任何一种专业,或想当一个真正的好老师,关于行业的专业知识,总是入不了门,怎么办呢?

你给我们还在别的晚上,到你这儿来的时候,读过鲁迅的小说伤逝,让我慢慢地,到了以后有了生活阅历的时候,才让我对鲁迅所说的爱情观,有了些理解,说明爱情,首先是建立在真实的生活基础上的,不是从天上到地上的,而是从地上到天上的。

你给我们当时说,鲁迅的人生态度,精神永远是向上的,教人面对生活要有一种进取勇敢精审,而不是当人生遇到困难的时候,就向后退。那怕生命还有最后一分钟了,还要去拼搏。

你还给我们读过鲁迅说过的很有份量的句子:做一件事,无论大小,倘无恒心,是很不好的。

希望是附丽于存在的,有存在,便有希望,有希望,便是光明。

想到了你给我们几位读鲁迅小说,我就是到了现在年龄,更加爱鲁迅,他给我们中国人的精神财富,实在是了不起的,那怕去照着做那么一点点,每一个人的面前,立即就有了和从前不一样的变化。

你那天晚上,还学习着鲁迅说话的口气,学习着鲁迅的写作风格,写了一篇你写的故乡的小说,你读你的小说的时候,脸上似有鲁迅的表情,还有一种像父亲对待儿子的亲切之表情。

你还给我们读了你写的小诗,写的是南北二山砍柴的经历,连这种吃苦你都干过。

这里,我把你当时写故乡的文章,还原一下,你看合不合你当年写的?主要是为了让故乡的生命延续下来,让它真的变成存在,不然那些故乡的故事,会消失得找不到一点踪影了。

故乡一

我总记得我小时候,住过的土瓦房。我晚上睡在三间土瓦屋西边的土炕上。

小屋南边墙上,安有一个四方的小木窗子,我的母亲用薄薄亮亮的白纸,糊在窗子缝上边。

晚上,天幕上边,有月亮时,窗户的白纸染成了白色,还以为天亮了。

农村困难的年代,村中人,烧的柴困难,就是说,没有做饭的柴,这样饭就做不熟,那就要想办法,到南山或北山,至少有三十里以外的山里去砍柴,不能砍人家真正的树,只能捡山里砍过的摔下的树枝。

有一年冬天快要过完,新年就要来到了。我家过年做饭的柴,却还没有准备好。

有一年冬天的一天晚上后半夜,大约是至时一点至三点这一时段。

我还在炕上睡得正香,我的父亲却早起来了,他已经把为进南山砍柴,要做的一切准备都做好了,首先是蒸好了红薯,做好了玉米稀饭。

父亲站在我的炕边,悄悄喊我的名字:“麻娃,麻娃,起来吃饭,咱们去南山割柴去?”

我在炕上睡得正香,朦朦胧胧,模模糊糊,却听见父亲喊我的名字,一听到进南山割柴的事情,按心情来说,实在不想起来,真想继续睡下去。也知道家里过年连烧的柴都快没有了,只得起来。

我穿好了衣服,到了锅灶前。锅灶东边的一面墙壁上边,挂了一盏小电灯,发出淡淡的光亮。

我看了我的父亲一眼,他脸上稍显得胖些,白净,平和,让我对父亲产生一种亲切之感。

父亲揭开大铁锅上面的木盖子,把蒸好的红薯,用筷子夹了一大碗,碗里的红薯是红皮的,看了,都觉得红薯吃起来很面。

父亲还为我舀了一白碗玉米糁子稀饭。父亲和我同时坐在锅灶前的木凳子,吃着这香甜的蒸红薯,喝着玉米糁做的稀饭。父亲还不断地叮咛我:“这饭要吃饱,要进南山挑柴回来的,不吃饱饭,如何能挑动呢。

我也给自己暗暗地劝道:多吃上一块蒸红薯吧,

进南山挑柴第一件事,第一个要做的事情,就是吃饭问题,这个完毕之后,父亲对我亲切地说:“咱们出发吧。”

父亲让我在肩膀上一边,先扛了一条扁担,扁担一边还系着一对牛皮绳,还系着一把砍柴的刀。父亲除这些,还背着一个小黄包,内装有蒸的熟红薯。

我和父亲,像两个战士一样,我先从小屋门内出去,父亲后从门内出去,并把两面木门向中间合住时,发出了清亮的合门声。

天幕上月亮,从屋门,我和父亲踏着月光,向村子南边的深山沟走去。

走到村子南边一条路上,向北是村子人的房子,家家户户的屋顶上,及小院子内,都被月光满照,我当时想到:这村子里的人,还正在睡梦之中,这月亮是不是能照到,家家户户人睡觉的床上吗。这正是睡觉最香的时候,我和父亲却为了家里过,年能有柴烧,这么辛苦地,向村子南边的深山里,一步一步地行走着。

我和父亲行进在村子南边路上时,不知谁家的一只大白狗,向我和父亲跑着,并且叫着,那种气势是定要把我和父亲的腿上给咬住。

我听村中老人给我说过,当狗要跑来咬你的时候,你不要怕它,你捡一块小石头,向那狗扔去,那狗反而怕你,反向后退去跑了。

我受这一启发,真的弯下腰去,在路上捡了一块小白石头,向那只白狗扔去,那白狗确实反向后跑了。

我和父亲踏着月光,过丹江河时,丹江河水面上,有一道木桥。我先上了桥,小心冀冀地从桥上走着。我的父亲在桥上走得稳稳的。

过这一段木桥时,确实让我发现月是故乡明的感受。河面上,月亮把它的光铺得满满的,水中像是有个月亮,月亮像是从水底里倒影出来的。

我和父亲从丹江桥过去时,我觉得当天幕稍向斜去的月亮,一直用它那亲切的目光,在望着我们,同时帮助着我和父亲,为我们照亮,进南边山里的连绵不断的路面。

月亮是不是会笑着问我:“麻娃,你和你父亲,进南边山里干啥去?”

我一定会这样回答月亮:“快过年了,家里没有柴烧,我们去山边山里砍柴去。”

月亮听了后,也一定笑着对我说:“这世界上有些事,就是这样真实,像你和父亲进南山砍柴一样,你的双脚不向前走一步,就是动不了。这是什么意思啊!这是大有深意啊。像我一样,我也是和人一样,长了一双脚腿的,如果脚不移向前走一步,还会在原来的地方,不会在天幕上边,走得已经这么多这么远了。”

我听了月亮的话,觉得月怎么像我上中学时,一位和蔼的老师一样。

我的父亲是一个不爱说话的人,一路上,父亲和我没有说一句什么话。

不过,我敢肯定,我的父亲和我一样,踏着明亮的月光,向南边山沟里前行,他自己那向前走一步路的声音,一定会听到的,坚实有力,直达目标。

我见父亲有几次,也情不自禁地抬头凝望天空,我想父亲,大啊,你这会儿是望月吗?父亲一定用他,爱月的双眼,看到了那个后半夜的月亮,还一直保持明亮亮的,父亲一定长长感叹地在心中说:这月亮,真是人的好朋友啊!他对我和儿子这么好,我们走到那里,它的光就照在那里,让我们把进南山的路看得清清楚楚。

父亲肩膀上,扛着一条长长的扁担,用手扶着,这是冬天的气候,手扶着那扁担时,扁担上面,像冰块放在上边,有那么一种冰冷。但当父亲凝望天幕上的月亮时,一种暖暖清静的感觉,渗在了父亲的心中。

我和父亲踏着月光,我们向南边山中走去,月亮和我们一起走去。

我和父亲进了南边沟口后,向里是红沙路,走了一段之后,上了三座小山,在第三座山顶上,我和父亲坐在一片树林里。

月亮已经隐到什么地方去了,太阳早升高了,这时在家里,大约要吃早饭了。太阳的光红亮亮的,树林里每一棵树顶处,都有红亮太阳之光照着,像披了红亮的衣服。棵棵树,都是笔直且长得高,比几个人连起来还要高。

这林中的每一棵树,让我滋生出一种羡慕之感,心想:这山里人多好啊,至少烧柴不困难。我们虽然住在街上,烧柴却无法和山里人比。

这面山上,到处都有,早被这里的人,砍的长树枝,就扔在这山上,叶子都是枯黄色,树枝长长的,比一个人,两手伸开还要长。父亲开始理这样的枝,我也理这样的枝,捡一小捆就集中在一起。

这时候,我和父亲,宛若做一件神圣的事情,手不停动,腰也是弯着,也顾不得伸一下身子。

我和父亲都集中精力,在树林里,捡山里人摔下的长树枝,忽然有两个山里人,来到了我和父亲近前,对我们说:“你们捡的这枝条,是我家砍下的烧柴的,不能在这里捡!”

这两个山里人出现,把我和父亲的打算,给打破了,父亲原来在这座山上,为他捡好两捆,再给我捡好两小捆,然后让我挑着下山,但现在情况变了,这怎么办呢?

一位大高个子鼻子长长尖尖的山里人,大声向我们发令:“你们不能在这里捡树枝,再不走,我们就把你们的扁担牛皮绳刀都给夺了。”

我和父亲真不知如何是好了,给人家说情吧,人家不会理我们。

另外一个山里人,个子矮些,脸上表情温和一些,他对那一个山里人说:“让他们到别外去吧,只要不在我们这一座山上就行了。”

我和父亲,以上捡的那四捆柴等于白捡,只好离开这一座山。

我和父亲从这一座山下来,又上到了另外一座山上去捡山里人砍粗树扔的树枝。

父亲还给我轻轻地说:“这一回,那山下边的人,离这座山远,也看不见我们,咱们捡好了两捆柴,系好,扎上扁担,就下山去,小心又被山里人来赶我们。”

想刚才,我和父亲在前面那一座山上树林里,捡人家摔下的枝条,这对于我们来说,是山里人不要的,他们烧的,是砍的杂木树,树身粗,树杆粗的,砍倒就在这里摔关晒干,然后从山上挑回家。山里人不会缺柴烧的,可是当和父亲捡他们为枝条时,他们竟宝贵了起来,我和父亲只好离开那一座山,才又上到了这一座山上。

那两个山里人,一定会这样想到:这父子俩个,来捡我们砍的树枝,那是我们经过了一定辛苦劳动的,他们这么不付一点劳动,就轻而易举地得到了,这不能这样便宜他们。

父亲说,这有什么办法?你是到了人家地盘,只能忍让一些为好。

我和父亲在现在的这一座山里,又理好了四捆枝条,父亲给他理了大大的两捆,也给我帮助理好了两小捆,困为那时年还小些,还不是一个完全成年人,力气比一般人,不是那么大。

我们理好了四捆枝条之后,父亲和我坐下来吃他带的蒸红薯。父亲把那个黄提包打开,对我说:“咱们吃红薯。”

我和父亲都从黄提包内,拿一块蒸红薯吃着,吃着吃着,肚子的饿感全没有了,一种力量,又回升到全身体内。

父亲帮我系好的柴担子,让我挑上先走。

我挑的两捆柴,大约有八十多斤重,当时刚挑上肩膀的时候,觉得挑得轻松,竟挑到了山下边的路上,才歇了一会儿。

父亲还在后边山顶上,也许还没有从山顶下来。

我挑着柴担子,沿山上一条弯弯曲曲山路向回家的方向前行。

向前面走了没有多运,哗啦,我挑的两捆柴,全从扁担尖上溜到了山路中间。

我当时力气不足,不能把这两捆柴,用牛皮绳系得结结实实,我的父亲也不是很在行的,比起农民,他的力气还不那么大,帮我系的柴担子还不结实。

当我的挑的两捆柴,散在山路上,我自己还没有力气把它系好,谁又能来帮助我把这两捆柴,给我系好呢?能用扁担扎进去,能坚持挑回三十里以北的村子家里小院子。

亲爱的读者朋友,是父亲来帮助我捆的,还是出现了一人个别个村中人,帮我捆的柴担子?未知此事结果如何,且听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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