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摔在床上半天起不来的孟鹤棠,左手以及一侧衣裾全是斑斑红迹,看起来异样夺目。
众人将孟鹤棠挪开,被褥一掀,顿时齐齐倒抽了口气。
只见床褥上是大片大片凌乱红痕,一只空了的檀木小圆盒掀开了盖子躺在上面,枕边角落上,躺着一根镶满了宝石的精美簪花,与簪花放在一起的,是一只小人模样的黑色布偶。
赵开将檀木盒子与簪花拿起细看了会儿,然后神色冷峻地望住脸色苍白的上官绾:“上官小姐,原来东西一直都未曾离开您的闺房……”
“我不知道是谁放在这里的!”上官绾倔强叫道,脸上充满了愤怒,但发颤的身体却在暴露她的心虚:“难不成你们怀疑是本小姐自己编排的?!”视线转向林非献,发现他的目光森冷而鄙夷,眼泪顿时刷地落了下来:“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却惧于她的身份不敢吭声,孟均更是立即跑出来给上官绾说好话:“怎么会呢?小姐身份何等衿贵,品性何等纯良,怎么会做这种事呢!罪魁祸首是那只坏猫!是它把东西叼到那里的!”说着,朝外一吆喝:“来人!将这只坏猫乱棍打死!”
接着便冲进来三个仆人去抓一身红的白猫,白猫虽然圆圆胖胖,腿脚却是灵活,见有人凶神恶煞要抓它,即嘶叫一声地从众人脚边蹿了出去,一跳一跃之间,消失在了黑夜中。
“这又是什么?”这时,钟静发现了床上那只奇怪的黑色布偶,拿起来左右翻看,蓦地发现这人偶背后的衣服里绣着三个字,长眉顿时一挑:“这上面还绣着字……”
那边哭泣的上官绾发现钟静手上拿的东西,楚楚可怜的脸转眼就涨地通红如血,立即冲过去欲将东西夺下:“不许碰!!”
可还是迟了一步,眼睁睁地看着钟静如同在课堂里诵诗一样,大声地、抑扬顿挫地把上面的字念了出来。
“林——非——献——”
众人都吃惊地看着上官绾怒夺布偶,像小偷一样惊慌失措地把它塞到了凌乱的被褥里面,姿态扭捏地慢慢坐到床沿上,满脸绯红地对他们弱声解释:“上面没有绣字……钟公子是开玩笑的!这、这只是一个普通玩偶罢了……”
可她越这么慌慌张张,越是证明她在撒谎,都不约而同用暧昧狭促的目光来回扫视林非献与上官绾,十分期待这两人接下来会的举措。
上官绾感觉心跳得从未这么快,清雅瘦削的小脸此时是红光满面。她小心翼翼地抬起潋滟水眸,去看那位身姿永远挺拔如松的男子。
她知道没人会相信她的狡辩,但没关系,既然都被发现了,那,她想知道林非献的反应,他会否也和自己一样,心悦上她。
无可厚非,林非献在听见钟静念出自己名字的时候,也是惊讶的。
但是,在发觉她向自己投来满含情意视线时,他冷冷地将视线从上官绾身上移了开。
接着,一句话不说地转身而去。
众人简直被林非献的傲气吓呆了,瞥见上官绾脸色僵硬难看,都大气不敢喘地踮起脚尖,唯恐避之不及地离开了屋子,只留下还哎哟哎哟坐在椅子上的孟鹤棠,和一脸兴意阑珊的钟静。
从屋里出来,外面居然已经刮起了风雪,刺骨的寒风如刀割在脸上,冷地叫人猛打寒战。
大家都抱身回了各自的屋,孟均也留捕快们在书院宿一晚,称山路已不能行走,需待明日暴风雪停了再下山,已吩咐江伯清理出一间佣人房给他们安置。
赵开追上大步走向后院的林非献:“林非献,你方才是不是太内什么了?”
林非献缓下步,微微向后偏过头:“什么?”
赵开语重心长来到他身旁:“你对上官绾太无情了。”
林非献闻言,冷傲轻哼:“是否要像孟鹤棠那样,做她的一只狗才对?”
“你……”赵开皱眉欲斥他狂傲,林非献却已大步走开,随其他捕快走进了一间燃了灯的佣人房。
在经过了这一整晚跌宕起伏的事情之后,上山书院所有的人都已疲惫不堪,屋里的蝇灯一盏接一盏熄去,很快,风雪将书院完全包围。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安置捕快的那间房子悄然打开了门,一个高大而敏捷的身影从里闪了出来,然后沿着墙根,蹿上了屋顶,如一只轻盈的小鸟般掠向前院的后方,那座独独立在角落的一栋双层阁楼上。
黑影无声无息地落在了第二层楼的廊道上,在那里待了好一会儿后,黑影飞身出来,又落在了距离不远的一间舍房门前。
只见黑影轻敲了敲房子的房门,不一会儿,舍房窗户亮起了灯,接着,房门从里打了开,黑影闪入,接着,江审的脸从里伸了出来,朝外警惕地张望了两眼后,才轻轻地将门关上……
第二天,风雪已停,赵开领着捕快们在山门前与孟均等人话别,正要上马而去时,发现这当中少了林非献。
众人往后张望,发现林非献正站在后院的角门边,与一位穿得像个球一样的矮个儿姑娘说话。
矮个儿姑娘正是唐幼一,只见她从袖兜里掏出了三块叠地端端正正的手帕,恭敬地交到了林非献的手中,被寒风冻红的脸蛋绽着礼貌的笑容。
“谢谢林大人这阵子的相助,小奴无以为报,以后若有什么能帮到林大人的,林大人请尽管吩咐。”
林非献摸着柔软干净的手帕,静静看了会儿唐幼一难得洋溢着精神气的面容,寡淡的俊脸也慢慢浮出了柔和笑意,微微叹了口气:“你总是如此客气。”
唐幼一正要说什么,又听他忽然道。
“我倒是希望你与我不必生分。”
唐幼一水眸微动,樱桃似的红唇愣愣地张开了一道小缝,抬目迎向他的目光,发觉,他眼中居然含着别样的柔。
这种柔她见过,在她很小的时候她就见过了,而且,她曾以为自己会一直拥有它。
唐幼一眯眼一笑,目若灿星,糯糯的声音也活泼了些:“谢谢您,可是,我心里有人了。”
林非献讶然睁目,那张俊脸上,交错了从未有过的羞耻和错愕。
她为何听得懂他的意思,她不是才十二的小姑娘吗。
而且,为何她能那么坦然地说出她心里有人,看起来还这样的满足,好像那人给了她什么别人都不能给的稀世珍宝。
林非献很快敛了错愕,但眉目留下的那抹失落却无法消退,低低问道:“能问是谁吗?”
唐幼一嘴角泛起微微发苦的笑,然后无声地摇了摇头。
林非献怎会看不出她苦涩的笑后面藏的是委屈,心里顿时有些不是滋味,舌尖都泛了苦,脸色也透出愠怒,忽然道:“昨日你不该救她们的。”
唐幼一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懵着脸望着他,直到他提醒:“冬玲冬施。”
“哦……”唐幼一意会地发出长长的一声哦,然后像陷入回忆一样,淡淡道:“我明白她们,她们并不是坏人,平时该给我的一样没少,而且,她们当时会那样做,是有苦衷的。”
“苦衷?”林非献皱眉严肃道:“钟静当时若不承认,你可知你将会有什么后果?”
唐幼一像被长辈训斥一样,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圆鼓鼓的袖管里的小手指在紧张地捏着袖口:“……可他承认了呀。”
还想说她两句,山门那头的赵开已经等的不耐烦,朝这边大吼起来:“林非献!你他娘还要磨叽到什么时候?!是想要留下来念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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