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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有的时候人不得不服老,郑观虽然已经及时惊觉自己上当连忙侧身躲闪,并收锏抵挡,但还是不可避免地吃了那一枪。
那一刻,冰冷的虎头枪刺穿了郑观的肩膀,伴随着陆子羽的一声怒吼,郑观的左臂直接从他的身体上脱落了。
喷涌而出的血水溅了郑观一脸,难以忍受的剧痛和冲天的怒火所带来的冲击让郑观竭力怒吼,郑观身后的部下见状立刻纵马朝着郑观冲来,主帅一旦阵亡,那他们整个军队就会顷刻间瓦解。
与此同时,陆子羽身后的北平军亦一股脑地涌了上来,他们都想手刃这个弑君叛主,屠戮百姓的小人。
但郑观并不傻,片刻的恍惚之后,忍受剧痛的他立刻单手持缰绳打马远遁,他还是一点没变,自己的命在什么时候都是最重要的。
蜂拥而来的敌军虽然暂时挡住了陆子羽和众北平军继续追杀郑观的脚步,可他们也仅仅只是能掩护郑观撤退而已,并不能改变此刻他们已经溃败的事实。
另一方面,张奔远率领的虎头骑在遇到郑观派去城外的部队之后,二话不说立马举枪而刺,云州城的南郊外,多达数万人的军队却被区区八千骑杀的血肉模糊,溃不成军。
那些被杀散的人再次从城外退回城内,告知了郑观南边的路已经被死死堵住的消息。
“殿帅殿帅,不能往南去了,北平军的虎头骑都在南边等着呢,去了也是死路一条。”浑身是伤的将领从马上滚落,浑身的血水蘸着地上的白雪和泥土显得分外肮脏狼狈。
郑观听完败将的这番话后并没有作声,此刻的他已经下了马,一旁的随军大夫正在为他处理那触目惊心的伤口,昔日的意气风发的御林军最高统帅此时正剩下了一条胳膊,他摘掉了头顶的金质兜鍪,露出了一头掺杂着些许青丝的白发,显得无力而颓败。
可真正让他感到无力和担忧的并不是丢了一条胳膊,也不是大败在陆子羽的手下,而是他回京之后的下场。
穆之寻的心狠手辣他是很清楚的,为了自己的野心和报复他可以弑君篡位,事后又下令活埋所有那天晚上参与逼宫的人,在全国强征壮丁搞得百姓家破人亡、十室九空。
修建九天囿,为了从南境向云京运送稀有石木,遇桥拆桥,见城毁城,百姓的生死在穆之寻的眼中一文不值。
为了追封唐氏为太后,他又逼死了杨天栋,一代名臣,三朝首辅活生生被天下读书人的唾沫星淹死。
而穆之寻所做这一切,郑观不仅是目睹者,更是实际的参与者,逼宫弑君,活埋下属,强令征丁,几乎所有的脏活都是由他来做的。
郑观清楚地知道自己挨的骂比穆之寻多的多,或许是失败的打击让他变得清醒了起来,直到此刻他似乎才真正明白穆之寻的用意。
其实对于目前的穆之寻来说,相比于北境的陆子羽来说,泽州的穆之策才是真正的心头大患,虽然穆之寻已经把弑君的帽子扣在了穆之策的头上,但随着时间的流逝,百姓们对于承平三十年岁夕前一天的晚上南北宫到底发生了什么,已经有了很多的猜测,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其中自然有最接近真相的那个版本,而且对于东境的百姓们来说,罗文昭的话远比那些所谓的圣旨来的更加可信,这些年勤勉爱民的晏波候是他们心中最值得信任的那个人。
所以说,那个有着前太子身份皇室又有着百姓拥戴和靖海军支持的穆之策才是穆之寻眼下最应该消灭的对象,可他偏偏放下穆之策不管,而是让已经年过五旬的郑观千里迢迢奔赴北境去和陆子羽争夺那些目前无关紧要的北境七州。
想到这里,郑观的嘴角浮现出了些许意味深长的苦笑,穆之寻到底是要对付陆子羽还是要对付他郑观呢,恐怕这两者他都想对付吧。
陆子羽割据北境对抗朝廷,若是能消灭他对于穆之寻来说自然也是一件好事,若是郑观不敌陆子羽,那样以来穆之寻便可以名正言顺地治郑观的罪了。
至于穆之寻为如何治郑观的罪,郑观不用想也知道,就拿他曾经和花承嗣密谋一事来说就足够诛杀他一万次的了。
郑观可不是那种坐以待毙、引颈受戮的人。
漆黑的夜色下,云州城里一边倒的战争并没有持续多久,但是北平军将士们为了下葬云州百姓们的尸首却整整忙活到了天亮,人群中时不时还会传来痛彻心扉的哭声,因为那些死去的百姓中有些就是他们的亲人。
同州城里,简陋的婚房除了多了几支大红烛、几个红囍字之外便与别的农居没了什么区别,床榻之上,脉脉含情的董小花手持剪刀一遍又一遍地剪着红烛的烛花,时而微微倾首,时而侧目长思,那幸福而憧憬的样子看起来应该是想了很多很多
晨起的大雾裹住了整个北境,走在其中,仅仅只能向前望到四五步的距离,混沌的天地间除了血腥还是血腥。
“王爷,城外的军队都已经被末将歼灭了。”张奔远迎着浓雾来到了陆子羽的跟前,脸上和衣甲上满是战斗过后的血迹。
“郑观被擒住了?!”陆子羽急忙转身问道,战斗结束之后他朝南派出了好几波部队去追击郑观,然而却没有一个人发现郑观的踪迹。
“没有。”张奔远摇了摇头,“郑观老儿会不会是已经死在了乱军之中。”
“不可能。”陆子羽否认了张奔远的猜测,“城内的尸首已经全部检查过了,那老贼就是化成灰我也认得。”
“到底会去哪呢?”陆子羽微微皱起了眉头,他低下头理了理自己的袖口,却无意间瞥到了自己的戎衣之下的红色里衣,这是他昨日大婚时还未来得及换下的喜衣,惊觉的目光在鲜红的袖口上迟疑了一刹,他脱口而出,“不好!”
陆子羽派去南边追击郑观的轻骑没有发现郑观是很正常的,因为郑观压根就没有往南边逃,他清楚的知道,一旦自己带领着这些残兵败将回京,迎接自己的将会是怎样的下场。
所以他率领着数万残部朝着北边去了,那方向应该是同州城。
此时此刻,失去左臂的郑观正坐在马背上单手拽着缰绳,浊黄的眸子里满是让人看不懂的复杂。
“听说陆子羽刚刚在云州成了婚?”郑观面无表情地开了口,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好像还冷笑了一声。
“是,好像还是个哑巴,附近好几个州府的百姓都到那喝喜酒了。”一旁的侍从连忙附和道,他们很担心自己的这位殿帅在失去臂膀之后会做出什么不合常理的疯狂举动。
“那场面一定很热闹吧。”郑观若有所思地抬起头朝着远处望了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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