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初是御前人,陛下那深沉的心思让王初在宫里这么多年都猜不透,而眼前这位,也有异曲同工之妙。

与其说看不懂他们想什么,还不如说他们都是不入世俗,不通规则的人。

当天晚上比较热闹,宫玉堂跟齐元熟,九公主端着,但是成王年纪小,没那么多规矩,三个小男人端着果酒来回拼,不一会儿就躺地上起不来了。

聂怀也喝了点,但是不多,席玉明天还要找张家人要兵去,也就浅酌两口,看着那三只宝贝喝。

第二天一大早,席玉起来听见聂怀屋里有声音,推门就走进去,聂怀正做着穿衣服,在系中衣里面的衣带,抬头问:“这么早?”

席玉见聂怀脸色不是怎么好,问:“伤怎么样了?”

昨天净顾着说瓮城的事情了,都没来得及问。

聂怀摇头,还没说,席玉就上前扣他的手,掰开手指,手心一滩血,想到刚刚的声音很像咳嗽,便更肯定了。

“心脉还没好?”

“好得差不多了,王初这几天不知道给熬得什么药,我可是一口都没敢浪费,全喝下去了。”

再不好真没良心了。

见伤号还在咯血,席玉上手给聂怀穿衣服,系衣带,穿好了外衣,又从旁边柜子里掏出一件外褥套聂怀身上。

“我这是受伤,不是生病。”

“需要我拿绳子给你绑身上?”

聂怀揪着外褥衣襟没法子,只好仍有那黑色宽大的衣袖在身边碍手碍脚。

将聂怀扶着坐上轮椅,席玉向张府前厅走去,聂怀叫了齐元一起跟上。

虽然昨夜喝得很尽兴,但齐元现在精神抖擞,容光焕发。

“昨晚上梦见谁了?”

“梦见大嫂打了你一顿。”

聂怀呼吸一滞,齐元得意洋洋的甩着头上的冠别提多高兴了。

张家正堂,青石铺地,四根柱子立在其中,撑起高高厅堂,当头牌匾挂着善祥二字,下面是纯木雕一个巨大的屏风,屏风从下而上,为水、荷花、走兽畜生、贫民、高官、再往上便是云端立着神明,每个神明下面的云都镶嵌着一块白玉。

整个屏风便是一个世界。

堂中,人分两旁,文官在前,座雕花儿吉首副手的椅子,后面一排是武将,座四角凳子。

席玉走在正中,聂怀齐元跟后面,坐稳停身,众人起身,拱手低头,手放在额头上,大呼:“见过舜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席玉到:“请起。”

众人起。

席玉令:“入座。”

众人座。

一阵子繁文缛节过后,闹心的聂怀眼皮往上翻,才切入正题。

左面第一位白胡子老头,拄着个金丝虎头檀香木的拐杖,双手抱着像席玉施礼,说:“王爷要兵的信我与众官看过,已经叫人去集结,请王爷千岁稍安。”

席玉不是个在乎礼节的人,挥手示意老家伙入座,又问:“什么时候开拔?”

张老太爷是一个信州知府的官职,其实不大,但却掌握着兵权,实在让聂怀匪夷所思。

这么一个老朽的算文人,怎么能带兵?

张老太爷望了周围人几眼,说:“这要等集结了人马才能确定开拔的时间。”

某个维度里,聂怀听见席玉的神经绷紧了一下。

席玉:“那什么时候集结好人马?”

张老东西:“这个命令昨天下去的,怎么也要三五日吧。”

聂怀捏着书一歪身子,开始翻书玩,反正跟这些文人周旋的时候,他是排不上大用处的。

在三推脱的席玉也不问什么时候了,直接问:“多少人?”

张老东西:“一万五千人马。”

席玉:“好。”

瓮城外敌军三十万人马,这老东西就拿一万五去顶,脑子挖掉了。

但席玉并不着急,坐在那里端着茶一口一口开始喝。

信州城的守军将军都在这里了,要开拔现在就能拖走,不过张家势力在面前摆着,人家不跟你来硬的,就拖,拖着拖着,你就垮了。

放下茶杯,席玉又说:“这里的守将都跟我走。”

张老东西里面说:“这些是信州的全部守将!”

没想到席玉会这么说,张老东西稍微急切得白胡子抖了起来,他说:“如若都跟王爷千岁走了,那信州就成了一座空城了。”

周围扫视了一眼,粗略算下来,这边守将不下二十个,就一万五千人,席玉自然知道其中官巧,反问:“你一万五千人就二十多个守将?吃空饷也要有限度啊!”

不止张老太爷,连他身后的那个年轻人也抖了下,浑身僵硬起来,手指在广袖里扣了几下拐杖的虎头,才说:“守将是全部守将,兵却不是全部的兵。”

说完还干笑两声,脸上的褶子挤在一起,带得发际线都不那么难堪了。

席玉一下子笑出了声,说:“你这是给我十分之一的兵力啊?”

那老头子奸猾得很,一听这话里面下跪磕头谢罪,只字不提派兵的事儿,就连其他也跟着一起下跪磕头,给老头子求情,说什么年事已高,不能如此对待,让老臣寒心,让读书人寒心什么的。

总之大道理一大堆,打算用这个压席玉。

可惜席玉不是被吓大的,他起身直接对守将下令,却没一个人敢领命,连一个接席玉话的人都没有。

张家在信州盘桓上百年,在场的不是张家子弟,也是老头子的门生亲戚,那些将军一多半都是有关系上来的,怎么也不会听一个外来人的话。

强龙不压地头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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