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他答:“你是防不住。”

“您手段高明。”时宜表情平静,“谁是你的对手呢。即便看不见你,我也知道你是什么样子。”

吴承北起了点兴趣:“噢,我是什么样子。”

时宜说:“范柳原的样子。”

吴承北问:“为什么?”

“您总是让我想起书里那句话,炸死了我,你的日子还长着呢,您就是这样的人。”

吴承北看着时宜八风不动地说着这句话,他靠近了她,问:“你是白流苏吗。”

“我不是。”时宜偏开头。

“那你是谁?”吴承北放低了声音,姿态虔诚而小心,好像真的不知道她是谁。

时宜说:“我是籍籍无名的一个瞎子。”

吴承北说:“这个瞎子并不比白流苏笨,也比白流苏漂亮,还遇到了吴承北,所以,注定了她不会籍籍无名。”

时宜说:“就算你帮了我我也不会把你当神。”

吴承北说:“如果你是那样的人,你根本遇不到我。”

时宜无言。

吴承北突然问:“时宜,你我有可能吗?”

时宜攥住了手。

吴承北说:“我不是好人,我也不想再瞒下去,我帮你,是别有所图,其实一开始也不在乎结果,只是有个心思,但达不到执念的地步,可从你的同事在你面前揭穿了我以后,我就……偏要拉你到我身边。”

时宜说:“你这是不服。”

“有一点吧。”吴承北也不否认,“我不是个好人。”

时宜说:“你明明知道你还招惹一个瞎子,你的确不是一个好人,现在我信了。”

吴承北默默地看着她:“不是好人是真的,偏有一点不服和委屈也是真的,喜欢你也是真的,有人要拿我的过去否决我的未来,说我不配幸福,我怎么能服?我怎么能不委屈。所以我偏要你过来。”

时宜说:“不配得到幸福的人不是你,是我。”

“什么?”

时宜说:“我曾经有一个很爱很爱的人。”

吴承北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像个笑话。

时宜说:“我的眼睛是为了救他瞎了的,后来,爱情渐渐变成了一种责任,责任化为了他的负担,他在我身边不开心了,我感受到了之后,想了很久,因为不舍得放手,虽然知道放手是正确的,直到他的新女朋友走到了我的面前告诉我,他已经不再爱我了,我才下定决心,和他分手了。他说对不起,他背叛了我,他说他太累了,他答应照顾我的时候没想到会那么累,他心累,一想到我,怕我在他不在的时候受伤,怕的工作也做不好了,他到了我身边陪着我的时候,又想要离开我,觉得喘不过气。”

“这就是现实。”时宜说,“那一刻我才明白,不离不弃的爱也有一个先决条件的,对方一样健康。我不健康了,健康的人看着我就会心里很沉重,很累,这时候我就得放手。”

时宜说:“我已经说服自己,可以不拥有爱情,我一个人再难过拖累的也是我自己,吴先生,您懂吗?”

“我听你说这么一大段话就挺累了。”

看到时宜沉寂的神情,吴承北说:“你刚刚说我是范柳原,现在我得承认了,倾城的时候范柳原回到了白流苏身边,这就是不离不弃,矢志不渝,当然,如果你觉得爱情不可信,我允许你承认它不是爱情。你想怎么看它都可以,我是告诉你,平时看起来深情款款的人在关键时候却可能会抛弃你,平时看起来薄情不定的人在关键时候可能拉着你不放,男人分有担当和无担当,感情如果不可信,你就信人品。”

“而说一句不好听的话,你为之那样付出的前任,他既没有担当,也没有人品,他的感情一文不值,继你之后跟他在一起的女人也是惨的,我可以说那是那女人做小三的报应,你同意吗?”

当时时宜没骂的,今个儿都被吴承北替她骂了。

当时时宜受的所有委屈,差点抑郁的危险,形成了心上的暗疮,不提不代表不存在,今个儿却仿佛在吴承北这一段话里,好了,痊愈了。

所以时宜笑了,说她同意。

吴承北说:“我……是不是太夸自己了?”

时宜的笑有点收不回去:“您这个样子很平易近人。”

吴承北:“……平易近人那就是不讨人厌的对吧?”

时宜说是。

时宜说:“我从来,从来都没有讨厌过你。”

吴承北说了三个字:“我也是。”

时宜就又笑了。

吴承北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他看了眼来电,又是那个小子,他接了起来:“又有什么事?”

“你陪我去买衣服!”

“简诺,我不是你家人,也不是你朋友,你耍性子还耍不到我这儿来,懂吗?”

吴承北的声音冷得难以形容。

总之,让人心提了起来,不敢造次。

时宜抬起头,微微面向声音的那一处。

吴承北懒得听简诺没有道理的抱怨,直接挂了电话。

他看到时间差不多了,说:“今天晚上一起吃饭?”

时宜说下雨了。

吴承北看着她无声笑了笑:“借你的厨房一用。”

时宜:“……”

恐怕没人想得到吴承北会做饭。

就连从小和他争来争去的简诺都不知道。

这是吴承北的秘密。

时宜靠在厨房的门上,她听着耳边的噼里啪啦声,有点不放心:“吴先……”

“叫我承北。”

时宜:“……”

这个人真的比她的前任霸道多了。

但是时宜竟然听见自己真的很听话地叫了他的名字:“承北。”

放低的声音,如同呢喃。

吴承北洗西红柿的动作停了一下,应声了。

“你不要勉强。”时宜说。

吴承北笑:“我真的会做饭。”

事实证明吴承北无所不能。

半个小时后,饭菜香味,从厨房,弥漫到了整个房子里。

时宜吃着他炒的菜,感到很安心。

吴承北说:“我曾经一度想要体验一下平常人的生活,所以我就学着怎么去做一个平常人,逛菜市场,买菜做饭,去水果店,自个儿挑好果子,去讨价还价,还挺有意思,每回那么过日子的时候,都会忘了我是谁。”

“那那时候你觉得是谁呢?”

“那时候我觉得自己很真实,好像我就该这样的,融入到了这个大世界里,我很自在。”吴承北说。

时宜说:“果然是少爷。”

吴承北看着她:“你瞧不起我。”

时宜摇了摇头:“太子出宫当然快乐自在,因为他可以决定随时离开,但是宫外的人决定不了来去。”

“你从你决定不了来去的地方走到了你能来去自如的地盘,你当然觉得快乐自在了。”

“但不是谁都有选择的。所以啊,这些话在我面前说说就行了,千万别说给别的普通人听,容易被他们嫉妒。”

吴承北说好。我只说给你听。

放下碗的时候,他看到了时宜微红的脸。

吃过饭没多久,就在吴承北要告辞的时候,木门突然被人在外面大声拍打。

吴承北真是庆幸自己没有早走一步,他说:“我去开门。”

时宜拉住了他的衣角,跟上了。

吴承北打开门,看到来人,愕然了:“你怎么找到这里了?”

简诺说:“小爷想要找你还找不着吗?”

吴承北眉眼清冷:“回去。”

简诺抬起头:“就不,我就要看看你怎么来那么个破地方!我告诉你我可是不会跟你比住在这里的!”

简诺突然看到了吴承北身后的女孩儿,恍然大悟:“原来……你来见你的女人了啊!”

吴承北要关上门,却被简诺一巴掌拍住了门面,然后简诺泥鳅一样进了房子里。

“出去”吴承北显而易见的生气了。

简诺却朝门外拿着雨伞的人挥了挥手:“下楼等我。”

人走了。

简诺看向那女孩儿,见到她的眼睛愣住了。

简诺对吴承北就笑了,那魔鬼的笑让吴承北立刻秒懂,抬手就捂住了时宜的耳朵,同时候简诺说了话:“连个瞎子你也要?!”

简诺看到吴承北的动作愣住了:“你认真的?”

吴承北瞪了他一眼,动用口型说了四个字:“你死定了!”

简诺:“……”

然后他就看到吴承北把那个瞎子从地上打了个公主抱,走向了房间。

简诺莫名想骂人,不过就是个瞎子,配得上么!

吴承北把时宜带回了房间里,对她说:“我要走了。”

时宜低着头沉默。

吴承北拉住了她的手,像她拉住他的衣角一般。

时宜没有动。

吴承北说:“你心里明亮,你就不是瞎子,记住了。”

在他转身的那一刻,时宜的眼泪突然落了下来。

吴承北关上门的时候看见了。

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走不了了。

他握紧门把,咬着牙暂时关上了门,转头去客厅盯着简诺:“快滚,别逼我揍你。”

“你不走啊!”简诺惊悚了,“这儿是个什么鬼地方啊!你还要留这儿!那瞎子和你是一路人吗?这地方是你待的么?你应该跟我走啊!”

他们是一个世界的啊。

简诺理所当然地那么想。

吴承北说:“简诺,她会是我的新娘,这个意思,你懂了吗?”

简诺瞪大了眼睛,说:“我不同意!她不配!”

简诺感到自己的城堡里走进了一个乞丐,是那样的格格不入,偏偏和自己一起住在城堡里的人却要留下这个乞丐,还要和这个乞丐结婚,给这个乞丐一席之地,这怎么可以?!

太脏了!

吴承北指了指门:“你没资格管我,是要我把你踹出去,还是你自己走出去?”

简诺:“……我会告状的!!”

歇斯底里一通吼后,简诺气急败坏地走了。

吴承北利落地关上了门,世界清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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