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完这档子事,却是天近黄昏,又想起叫来孟燕燕,领着去前院给方氏请安。

才进正院,耳房里一阵嬉笑声传来,越过敞开的窗子,只见屋里坐的坐,站的站,主子下人聚了十来人,满眼姹紫嫣红。

青裳先上步上了台阶,拾起软帘,盈持领着孟燕燕进去,屋里十来道目光便动也不动,眼不错地停在孟燕燕身上。

“哟,瞧瞧谁来了?”林要雅先扬声而笑,她坐在下首第一张玫瑰椅上,一眼望向门口,瞧的就是正面,“这美人是谁呀?”

盈持带着孟燕燕上前行礼。

“你这几日打扮得倒鲜亮,”方氏阴阳怪气地开口了,“可惜再怎么打扮也终究被压倒了。你也别太难过,这容貌都是爹娘给的,天生的。”

她这调子拔得高而清脆,毫无阻力地冲出安静下来的屋子,越出窗外,竟传到庭院里。

闹得盈持好不难堪,脸上发烫,压着心头怒火暗骂了声促狭的老妖怪。

不想又听见林要雅几个“扑哧”笑出声来,迎着那种审视憨子般的目光,盈持竟在她们眼底看到了一线怜悯。

是不是善意暂且不详。

“不过你倒也有心,绣桂已经不中用了,你就自个儿为二爷张罗了一个,”提到折了的绣桂,方氏面上总有层阴霾挥散不去似地,“那我这做母亲的,也该表表心意。”

那不甘的样子,让盈持的心陡然一沉。

果然,从方氏身后应声走出个人来。

“这是绣蝶,你领了去,就让她代绣桂服侍二爷吧。”

说罢,赶着让绣蝶行礼。

“二奶奶万福。”

绣蝶个子偏高,走来气势凌人,到跟前只是矜持地屈了屈膝,就落落地站定了,然后居高临下拿眼角冷冷地睨着人。

这突如其来的“心意”,教盈持无论如何都欢喜不起来。

盈持淡淡打量着绣蝶:十七八岁,圆脸尖下巴,丹凤吊梢眼,昂着颀长的天鹅颈,肩背平直,倒别有一种清泠泠的韵味。

像是在哪里见过~

正恍惚间,座上又传来方氏声音,却已转成娇媚清亮的调子,带着些许亢奋:“新娘子,你也别吃味啊。只因我那姐姐去的早,如今留下二爷这根苗儿,我也总得多顾着些不是?”

听话听音,这是一石二鸟的功夫。

果然旁边林要雅笑得灿烂,接话道:“太太有心了。”

如此一来,方氏就更来劲了。

“我是瞧着你这小身板,终日柔柔弱弱,也怪可怜见的。听说二爷时常请医生替你将养调理,细心呵护,色色周到,只恨不得捧在手心里了。

“你们那北小院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以你这副身子想必定然时常精力不济,一个人难免顾头不顾尾。你也是我儿媳,为娘岂有不心疼的?我瞧绣蝶这丫头行动利索,心是忠的,样貌也不差,就给你们使唤罢,添了膀臂增了助力,从此无论侍候二爷还是庶务,就有人替你分忧解难了。”

呶呶不休,说得鸟语花香一团祥和。

可再怎么粉饰,这套热心的软刀子却是哄不了盈持的,只教她更加厌烦。

“太太如此体恤眷顾,这好处先紧着二爷,反倒薄待了大爷与大奶奶了。”盈持过意不去的目光从林大奶奶身上,移到绣蝶身上,打了个来回。

方氏眼神犀利:“我不是说了么,都是看在死了的姐姐的面上。”

末了,只管急急地打发她:“休要啰嗦,你快带了去吧!”

裙子底下腿脚动了动,似坐不住了。

这样催促,反教盈持警惕起来,更不肯轻易带走:“太太先前已经给过绣桂了,所谓长幼有序,二爷为此正心下有愧呢,总说不该僭越了大爷。太太如今又给一个,说出去倒像二爷不识礼数了。”

“她说的也是,孝还屋里也总不能没人,太太也不能厚此薄彼。”林要雅讪讪地插了一句。

这下轮到林大奶奶慌了,连连摆手推却:“不用、不用,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长者赐不可辞嘛……”急得语无论次。

可惜没人听她的,这一屋子聪明人,有的是法子。

只见林要雅笑嘻嘻地献招:“嗐~一家子这样客气,依我看不如这样,既是太太赐的,这绣蝶你先带去北小院,回头再拣好的给大爷买一个回礼,就比着孟姨娘的模样就成,你们说如何啊?”

话是冲着盈持的,盈持还没怎么着,林大奶奶先就吓黄了脸,愣在那儿了,笑意也淡得几乎没有了。

林孝还房里至今干干净净,不要说妾侍了,连个通房丫头也无。

“他们那边再说吧,这往后有的是时间,不急这一时——你带了绣蝶下去吧,替她去收拾屋子出来。”忽又听得方氏赶人,阴着脸,急切得像后面还有什么事情似地。

变脸之快,让盈持不得不愈发怪异。

正寻思究竟为何,就听帘子底下有人通报:“老爷与大爷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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