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有些明白,又有些不甘“薛将军并不好战,况且对皇上、对朝廷忠心耿耿,便是皇上另有考虑,免职卸兵就是,又何必斩杀满门!”

“当年你跟着大薛在西边,西边的将领是怎么看待薛将军的?”

“视薛将军为战神!”说到此,太子的心中也涌起一阵骄傲。

“那免了他的兵权,那帮人会怎么样?”皇帝冷冷笑了声“人在一个位置,但并不是这个位置上所有事情都是他能决定的。就算大薛能明白,愿意休战,战功在前,他手下的人可愿意?”

太子明白这话是有道理的,便是当年他也是一门心思要战的,一匹奔跑中的马并不能轻易勒住,而战士们的好战之心,一个优秀的将领也不能轻易熄灭,更关键的是,也舍不得。薛将军的死如今还是半遮半掩,如果换成当年,朝廷直接免去他的兵权,西境的二十万大军想必是不肯的,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不可预料!便是薛将军愿意出面安抚,想必也会人心涣散,心灰意冷。

“战场之上最重要的是什么?”皇帝仔细的问着自己的儿子。

“是军心。”太子毫不犹豫的回答。上过战场的他太明白军心的重要性,就像他心中的大姑娘,永远不可以倒下一样。

“不错,是军心。”皇帝赞许的点头“所以,这仗暂时不能打,但这仗迟早还要打,所以这军心还不能散,最后只能是大薛死了。况且,大薛不死,西域各族之间也不会放松警惕,这也是当年西域那边乞和的秘密条件。”

皇帝叹口气,继续道“这几年朝廷休养生息,也有些积蓄,西域那边也被咱们分化的差不多,还有五六个邦族拒不归化,再过个三年五载,毕其功于一役的事情,你就可以放手做了。到时候,现成的借口,就把薛将军的死推到他们头上,战士们血仇之心高盛,没有不胜的道理!二十万将士,心也从薛家归到朝廷,这之后的二十年,你在这个位置上也能安枕无忧。”

太子怔住了,看着眼前的皇帝,曾经他以为这是他最亲密的人,然而渐渐认清了真相,渐渐站在远处以一个陌生人的姿态去冷冷看着自己的父亲,在他自以为已经看明白的时候,此刻他又觉得从来都没有明白过。

外面传来刀兵之声。皇帝皱皱眉,曹公公悄无声息的走出去。

宫殿中更加的空荡,半天他艰难的问了一句“皇上一直视我为储君么?”

皇帝的声音一如平常的冷酷“当然,如果这件事你处理的不好,那只能说明有人比你更适合这个位置。不过,今夜如此迅速,倒真是有几分你母亲的果敢。”皇帝突然笑了一声,悠悠说了一句“你母亲是这世上最聪慧最坚毅的女子,你是她和朕的孩子,便是朕,也想不出比你今夜更好的处理了。薛家一事,朕有些失望,也算是给你提个醒。虽然说儿女情长,无伤大雅,但你对薛家那丫头有些过分了,导致这件事情上你看不清。”

“薛可的事情皇上知道?什么时候知道的?”太子有些惊讶,心底的秘密突然被拆穿,虽然不吃惊,但还是莫名的想掩饰。

“那丫头,我怎么会忘?”皇帝难得的有些狡黠的笑“但朕也没瞧出什么好来,也就是长得好看点,至于你和阙儿两个拼死拼活的么?阙儿监旨抄了薛家,和司徒做的交易放了那丫头,朕是知道的,大薛就这么一个心肝宝贝女儿,朕也有心给他留个后。一个丫头,朕料她也闹不出天来,倒是没想到那丫头也是个胆大的,驿馆那次你和阙儿还挂了彩,实在是有失体统。”

提到驿馆,又想到皇上也知道此事,太子的脸就黑了。皇帝是过来人,居然还安慰了句“看开些,也就算了。”

太子的脸更黑了。

曹公公悄无声息的进来,回禀道“是厂卫的司徒大人过来了,和殿下的人在宫门外有些冲突,老奴安抚了一下,请陛下示意。”

“哦!司徒来了!”皇帝轻轻点头“你是怎么看厂卫的?”

“臣以为,监察百官自有都察院,我朝为了加强管控又设置了锦衣卫,厂卫以监察之名,行牢狱之实,朝堂之上人人自危,臣子侧目,实在并非善府衙门。”

“厂卫有厂卫的好处,但是这几年确实弊端也大了些,臣子们意见也大,你笼络民心,从厂卫下手,算是个不错的开端。”皇帝点点头“荣达,传朕口谕,手下的人分三组交给禁军看管,司徒留下待命。”

“剩下的人,你怎么处置?”

殿上烛光通明,眼前的人却变得有些模糊起来。他听得自己的声音也有些缥缈“皇上既然立我为太子,视我为储君,那么秦王呢?”

气氛陡然凝滞起来。提到自己最爱的儿子,皇帝是声音终于有些裂缝“阙儿是个好孩子。”那是他一手带大的孩子,文治武功都是上乘“如果没有你,阙儿也会成为一个好皇帝的!他很优秀,可惜生在帝王之家,也是朕耽误了他。”

皇帝的声音顿了顿“太子从来都不应该是一个安稳的位置,太安稳,天下就危险了。从前先皇就告诉朕,给太子选一个好伴读,不如给他选个好对手。这话,朕当儿子的时候痛恨不已,当父亲之后倒是觉出几分道理了。”

太子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二人默默对视,终于皇帝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丝苍老和恳求“看在朕的份上,给阙儿一条活路吧。你们不是打着除奸妃的口号么?丽妃交给你们,也就能交待过去了。”

太子沉默半晌,终于还是问了出来“如果今日是秦王,父皇可会为儿臣谋一条活路?”

皇帝沉默了半晌,最后说了一句“你会慢慢习惯从一个君王的角度看问题的。”

太子心中苦笑了一声,是的,他不会的,从一个君主的角度看,储君放过一个不太听话的弟弟是仁德,可从来没听说谋反的王爷放过正主的,这话问的就透着傻气。

皇帝看着他的神色,虽然波澜不惊,可皇帝也有几分明了,叹口气道“天色将明,处理一下吧,这皇家,还是要高高在上,不能让天下人看了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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