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且问你,他如今的声名是从何而来?”
兰子林不解其意,眨巴着眼睛没说话。冯子青自得的一笑,“你固然是在打听,我也没闲着,他两次县试中的科场诗赋我都见过了”
“如何?”
“中平而已,只能算不出错罢了,他两中县试榜首靠的全是《五经》”
兰子林明白了,嘻的一笑,“再有半个月就是中秋诗会”
冯子青站起身来绕室踱步,两手负于身后,像足了他阿耶在州衙中的做派,“科试场上考官阅卷时都是先看名字再审卷,由此名声越响就越占便宜,两份差不多的墨卷中必定是取名声大的;可取可不取时名声大的往往就取了,其中好处之大我不说你也明白”
兰子林心有戚戚的一点头,“正因为如此本朝科举中才会干谒、行卷之风盛行,尤其是到了长安礼部试,欲中科举必先扬名竟成了铁律。不瞒学兄,我现在思及都觉心寒”
“寒什么?”,冯子青眉眼间有着不加掩饰的嘲讽,“这是能到长安后才该有的烦恼吧”
兰子林闻言心中一疼,连续两年州试未过实是他心中的大疮疤,没想到冯子青毫不犹豫的说揭就给揭了,还是当着他的面揭,偏生他还不能显露不快。
咬牙忍了,只当没听到,毕竟明年州试时或许还能用得上他,这岂非就是自己结交他的目的所在,“冯学兄的意思是在中秋诗会上猛攻方星河不擅写诗的弱点,而后大肆宣扬,以此废了他凭借《五经》立起的名声?”
“废名声只是第一步,先让他疼一下,以他那泥腿子的出身搏出点名声不容易”
冯子青嘴角翘了起来,这使得他可称俊秀的脸上凭空多了几分刻薄,“其实也是闲着无事逗逗闷子罢了,一个注定出不了州学的措大寒家子,就是有几分薄名又能如何?”
这是要让方星河在州学中憋死啊,兰子林心中一凛,此前涌起的不快藏的更深了。
计议完毕,冯子青摆摆手示意兰子林退下,举止轻佻如对奴仆。
兰子林退出后走了几步,蓦地想起此前打听到的一件事刚才竟忘了说。
方星河在乐乡县学时曾与如今在张家私学春风得意的周博文斗诗,凭借“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的口占绝句将周博文当众绝杀,刚才忘说的就是这事。
转身欲回,走了几步脑海中蓦然浮现出冯子青的嘲讽和他那如对奴仆的动作,兰子林的脚步停住了,片刻后再度转身直接回校舍。
懒得看他那张自命风流不凡的脸,再则那次事后不是就连方星河自己都说写不出那样的诗了嘛,不说又有什么关系?
两天后,州学迎新结束正式开课,方星河再度回到州学俨然成了名人,走哪儿都有人指指点点,好奇的眼神中带着畏惧,就连到灶房用朝食都有人主动让座。
尽管那天已经在州学门口见识过卫南山的威风,此刻的遭遇让方星河知道他还是低估了“阎王”在州学的淫威,而自己俨然成了别人眼中狐假虎威的那只狐狸。
州学学子也是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州城中新入学学子,如同乐乡县学的新生班,另一部分如同县学中的老生班,只是规模上要大的多,毕竟收拢了下辖各县的精英。
人多势必就得分班,身为乐乡县试头名,方星河不出意料的被分到了甲班,与兰东海成了同班的同窗,方之仕分在最后的丁班。
甲班不再有诵经和通经的课程,上来就是辨经。由是正式的州学生涯开启,除了同窗更厉害,每隔两天的下午需要教卫南山素描,并且下午的画画改成了晚上的笛师外,方星河的生活节奏其实与乐乡县学并没有什么不同,所以他适应的很快。
刚刚开学十多天,州学中就开始弥漫起一股躁动的气息,学子们课余闲暇开始津津乐道起中秋诗会。
襄州南门,吴可思挑开车窗帘幕看着外面车水马龙的繁华,唇角悄然抿出一丝笑意,历时大半个月她终于在一年之内故地重游,不仅殊无长程赶路的劳累,心中充满的满是欣喜与小雀跃。
从来不曾有过这样的感受啊,“毕竟他是我唯一的弟子,为人师者关心学生是应该的,嗯,肯定是这样”,吴可思点点头,安心于自己找到的理由。
客栈是由身为前导的随行护卫早就安排好的,包了襄州最好的望江楼后跨院,环境幽静,有单独的门户可供出入。
住进望江楼后,公孙兄弟不堪旅程劳顿先行歇下了,吴可思命水洗浴梳妆后就要出门,小碧坐车坐的全身疼,闻言满脸发苦,“小姐,去哪儿?”
“张家私学,见个人去,走!”
小碧没看过方星河的信,也不知道小姐闹的是哪一出,见吴可思说完就走,也只能咬牙跟上。
城郊张家很好打听,没多久就到了。吴可思抬眼打量着斑驳中透出岁月沉淀的宅子,小碧请示要不要投笺书,又该投给谁?
吴可思正要说话,门口处走出三个人来,其中一个推着车的看样子像小商贾;另一个是个十五六左右的少年,微胖的身形白白嫩嫩,长着一脸的福相。
第三个是个女子,吴可思只看了一眼便已确定她就是张玉池。
素衣清浅,花容玉貌,再加上那空谷幽兰般的气质,长程千里总算是见到人了,第一眼的感觉居然是……不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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