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惠找不出第二件更华丽的礼服来。正好,她也不想穿得太浮夸。选择稍微正式些的衣服就可以了吧?虽然不知道开阳卿召集大家见面,是想说些什么,她没法儿根据场合判断应该选取的着装。她早听闻在梦境的世界,星徒们数次聚首。如今以真实的姿态面对面,还是头一次。无差,梧惠是完全第一次参与。
若以持有法器为标准,那她算不上星徒;但若仅以拥有称号来判断,她便是了。虽然这种说法的认可度,并没有受到普及。
她最终找了件深色的衣服,绀紫近黑,冷金色封边,和裤子是一套的。这身搭配,她随欧阳参加采访时常穿。毕竟会带上她的,都是些正式的场合。
莫惟明真同意她一起去,她反而紧张起来。那些人,确实都是些大人物……若不是某天被卷进来,梧惠一辈子也见不着谁几面。她这么混在里面,怎么看都有些“掉分儿”,说不定要被人家嘲笑。她不想太丢脸,找出一条丝巾。深黑,染了几处无序的、半透明的蔷薇色。
羿晖安的邀请函中,特意提到各位不需要准备任何生活用品,只当那里是自己家就好。这倒方便,省得她拎着大包小包,真一副去别人家度假十天的势头。据说在高档的酒楼住宿就是这样,什么都不用带,店家自会安排。
再配上一双小皮鞋……一切看上去十分妥帖。梧惠对着镜子看了半晌,总觉得,似乎还差什么。想了半晌,她决定加上一顶帽子——是了,晗英送的那顶。虽然,她估计帽子、手套这样的东西,也就见面第一眼用得上。
之后的活动都在室内,这些装备纯属多余。但她还是决定戴着,她一点儿也不想在那群人面前留下话柄。何况,这顶小帽和这身衣服是那么搭调。也不必担心被羿晖安看出什么,反正,晗英又没让她知道曾有这礼物。
别紧张。她反复对着镜子,在心里说了好几次。不会有事的。再怎么说,组织者是曜州公安厅的厅长,地点还是曜州偏中央的位置。这种身份,这种地点,这种时间,不可能发生重大恶性事件。否则,姓羿的这厅长也不必做了。大不了鱼死网破。就算除了梧惠,肯定也有不少人是抱着这样的觉悟来的。
嗯……应该,都会去吧?受邀者们。梧惠还是忍不住胡思乱想。万一到时候,真就她和莫惟明傻乎乎地去了怎么办?先不说尴不尴尬的问题,到时候要不要转身走入?如果不能轻易离开,又要怎么逃?她心里又开始打鼓。
这时候,梧惠的心里出现了两种声音。另一种,则在嘲笑她为何事情还没发生,就已经开始胡思乱想了?不会的。大家都会来,而且大家也都知道,只有每个人都到场,彼此的势力才能相互牵制。所有人都来,反而是最安全的局面。
梧惠回想着前几天,莫惟明曾说过的话。真不得了,这些星徒,都是混迹曜州各大领域的魁首。商界、黑恶势力、读书世家、玄学界、艺术界、司法机构、医学界……真是广泛得有些可疑,巧合得有些必然了。虽然天权卿·虞颖可能不会到场了,但这种分布本身,简直像是谁精心设计过一样,有种难以捉摸的“美观”。
对,美观。梧惠确信自己没有用错词。越是美观的偶然,便意味着其本身越可能不是偶然。冥冥之中,似是有看不见的力量在支配一切——从很早前。向前追溯,凭梧惠的感觉,在那个时间节点上,连自己都还没来到曜州呢。
不……别想了。站在镜前,梧惠拍了拍自己的脸。这些问题,都不是问题。有什么事,可以当面对那些人提出来。她能觉得奇怪的地方,她不信只有自己一个人有所感知。那群家伙都是人精,心眼一个比一个多。开弓没有回头箭,还是快点去找莫惟明吧。
说起来,真的只有他们吗?这期间,不论哪位六道无常,都不再主动联系他们。无常们明明知道“九皇会”的事,却没有干预吧?是不打算,还是不能,还是另有计划?事到如今也来不及细究这些。诸位都在人间奔走,一定会在暗中控制局势。她能选择的,只有相信。
这下真的该出门了。她在小小的空间里环绕一圈。卫生做了,临期食品处理了,衣服褥子锅碗瓢盆也都安置妥当……梧惠带了一只容量较大的女式挎包,装了些可能会用到的东西,走到门前。按计划,她十分钟前就该下楼去找莫惟明。他们约定过时间一起出发的。
但,就在走到门口时,她愣了一下。
有什么东西白花花的,十分刺眼。
是一封陌生的信,不知何时被顺着门缝塞进了她的房间。
怎么可能?
紫薇公寓所有住户的信,都是由传达室统一接收,并转交给租户的。虽然这儿也没有高档到能配置保安的程度……但昨天睡前,物理的地面,还什么都没有呢。投递者一定是当夜将信送来。可他是如何翻过紧闭的小区大门,将信塞进房间来的?
梧惠的脑子有点乱。忧虑和畏惧令她汗毛倒竖。梧惠不断安慰自己,不会有事的。她呆呆地捡起信来。总之,先弄清楚是谁寄来的,写了什么吧?
隐元卿·梧惠亲启
梧惠浑身过电似的发麻。她下意识将信封丢出去。信落到地上,发出“啪”的响声。就连这一点点微弱的动静,都能让她耳膜阵痛。她后退几步,像受惊的鸟儿在桌下蜷缩许久。
竟然是这个时候……
说实在的,梧惠并没有拆开它的勇气。和莫惟明约定的时间就要过了,再不下去,他若找上门来,那敲门声又能让她精神衰弱好一阵……即便是她有所准备。光是鼓励自己不要迟到,她都做了将近一刻钟的心理建设。
不过,若是如此,莫惟明也一定收到了吧?
梧惠做了几个深呼吸,从桌下爬出来,磨磨蹭蹭走到信边。那动作的谨慎程度,就好像里面藏了一张嘴,随时准备扑上来咬她一口。
这一定就是他们说过的“邀请函”了。只弯下腰,将它再度捡起的一个瞬间,梧惠就已感觉到类似低血糖般的眩晕。真不知道这些纸片儿都施了什么法术,能让人如此不适。
和羿晖安的信不同,这封来源未知的信,只是用普通的浆糊封了口。梧惠又劝了自己好一阵,视线才在苍白的纸上聚焦。
这短短几个字十分清秀,笔锋比起羿晖安来柔和许多。每个字的线条都纤细迂回,稍长些的笔画,就像一条蜿蜒的小蛇。可能是某种花体字,梧惠想。
事已至此,把它带下去交给莫惟明看吧。这超乎预料的事件,消耗她太多精力,让她根本没有亲自拆封的勇气和时间。虽然这么做,似乎对不起上面“亲启”两个大字。
还好,没有超过约定的时间。她向来喜欢早做准备,以应对各种突发的可能性。虽然刚刚那种形式的突发事件,还是超过了她的预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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