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吴襄府内的书房里,灯烛明亮。

烛光照着一位苍颜白发的老者。他是吴三桂的父亲吴襄,此刻身着燕居道袍,脸上隐隐可见一道伤疤,此刻神情焦灼。周围是两个儿子——吴三凤和吴三辅,还有六七个清客师爷,以及家中管家。

他们拿着一份抄件,讨论多时了;抄件是太子府的军令,要求山海关的关宁铁骑,由辽镇总兵张方先挑选两万精锐,其余由总兵官何进忠率领,即刻奔赴京畿,随吴三桂出兵征战。

征战哪里?吴三桂将挂什么头衔?为什么要削减兵马?

抄件上没有答案。

“诸位先生说得对,太子爷的心思,其实不难揣测,那就是容不下任何一个藩镇。”吴襄叹息着说:“我家世代镇守辽东中后所,满门忠烈,若是有异心,何必等到今日?祖大寿、洪承畴早已归降建奴,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我吴家何曾动心!年初,皇上圣旨一下,三桂就尽弃辽西祖宗之地,全军向西!之所以没有参加京城之战,是因为皇帝、太子都严令他‘谨守山海关’!”

吴襄的小儿子吴三辅愤怒地说:“而且,二哥在京城之战后,率军出关,沿青龙河北进,拦截多尔衮败军,只是多尔衮跑得快,没追上,不然多尔衮的人头都拿来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现在竟然过河拆桥,实在是刻薄寡恩!”

吴襄的大儿子吴三凤忙阻止了吴三辅,压低嗓子说:“小点声!慎言!那位……他斗败了东厂,控制了锦衣卫,自己手中的探子比东厂还厉害!小心被他探听了去!”

吴三辅翻翻眼睛,没了气势,嘴上兀自强硬:“他还能拿我家怎么的?”

“你别糊涂,二弟现在还在太子府没回来,名义上是‘筹划军务’,其实还不是扣在那里?现在就等着三万关宁铁骑顺利抵达城下,才能保证二弟乃至咱们一家的安全。”吴三凤的语气很急迫,但是声音压得很低:“你们忘了?那位杀成国公、刘泽清、齐本正……何曾怕过什么?”

看看三弟还是不服,吴三辅继续说:“左良玉盘踞湖广,坐拥三十万大军,又有何用?先是被勒令与张献忠死拼,损失惨重,最后一点残兵败将,还被拆解,现在左良玉本人,被勒令回京受爵,安享尊荣,听说在路上得了重病,都不能骑马坐轿了!可怜他的儿子左梦庚,在京城得了一座破宅子,还在苦苦等着他爹来呢!”

吴襄听了,表情惨然,咂咂嘴,说:“左良玉这样的下场,还不如反贼张献忠呢!张献忠还能率领残部,奔赴缅甸,开疆拓土,说不定就是一方诸侯,世世代代的产业。现在我家人马也被拆解,不知道还要怎样处分!”

吴三辅又捡起前面已经讨论过的问题:“现在闯献二贼都平了,还要打谁呢?实在不行,咱们家能不能请一道旨意,也去版图之外,开疆拓土?”

在场所有人顿时陷入了沉思。

一位姓唐的师爷捋着胡须说:

“缅甸这些年甚是桀骜不驯,数次称兵犯境,朝廷对它也是早就不耐烦,只是这些年自顾不暇而已,另外当年太祖将缅甸列为‘不征之国’,也不好对其大事征讨。现在太子想出了一个办法,让归降的献贼去打缅甸,若是有人质疑,那么他就可以说是‘献贼流窜至缅甸’,而且‘缅王不臣,不必拯救’。”

众人都凝神细听,唐师爷又说:

“献贼若是能灭了缅王,那么将来缅甸就成为大明屏藩;若是献贼被缅王所灭,那么就是借缅王之手,灭了献贼,但同时,缅甸一定会遭受重创!两虎相争——”

好几个人不由自主地说:“必有一伤!”

吴三辅却说:“那么万一献贼和缅王联手,进攻大明、祸乱西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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