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壹被家丁从柴房里扶了出来,关了两日滴水未进,人都虚了,好在底子不错,没什么大碍。

金珠上前道:“壹伯,家主要见您,您一会儿可别再犯倔了,家主那脾气恼了真会将您发卖出去的。”

百里壹听到这话只想捶胸,抿了抿干裂脱皮的嘴唇,虚弱道:“我这一辈子生是百里家的人,死是百里家的鬼,若是家主要将我发卖了,我就一头撞死在廊柱上,去地底下伺候老家主去。”

“您看您又来了,硬磕是没用的,家主现在就是被人给迷住了,您却上赶着说他不好,她能不生气吗,一会儿您见了家主,最好不要提老家主被他害死的事儿。”

“那是真的!!”百里壹举起右手两指对天发誓道:“若我说的是假的,天打雷劈,生的儿子都没。”

金珠一惊忙道:“您可别乱发誓了,呸呸呸,快吐口水,没人说不信您,我们都信。”

百里壹双眼通红,眼看着就要哭了,他是真的为家主好啊,只叹老家主在世的时候将小家主保护得太好了,养得毫无心机,半点识人的本事都没有。

“家主要是再这样执迷不悟,百里家就要毁于那姓秦的畜生手里了,不行,我就是拼上这条老命也要与家主说清楚,大不了以死明志,那个畜生他不是好人啊,他是再利用家主,咳咳咳”

连着两日滴水未进,一激动百里壹就直咳嗽,急咳得胸闷,肺都好似要被咳吐出来了。

金珠作为大丫鬟,自小在百里家长大,自是知道这位大管家是个忠心的,忙上前安抚:“是是是,您老说的都对,您是个忠心护主的,但这事儿不能明晃晃地劝,家主她不吃这一套,眼下她正和姓秦的热乎着,您那就是泼了一盆凉水,您得换个法子。您听金珠的,先承认错误,求家主原谅,留下才好护着家主,帮着家主对付那个坏人。”

家丁端了碗水给百里壹,百里壹喝下后,喘了口粗气,吊着眼梢道:“你以为我没那么想过吗,但是不成啊,眼看着那畜生要想办法上门求亲了,若是亲事定了就没机会了。”

“可如今老家主刚走,家主在孝期,哪有孝期里提亲的。”

“那要是他变着法的和家主口头先定下了呢?”

百里壹担心的就是这个,自家小主人那是一颗心都在那畜生身上了,不走正礼,私下先定了,以小主人的性子那就等于是认定了那畜生了,以后再想掰正,难如登天啊。

这位小家主是个没心眼的,不然也不会被姓秦的骗得团团转,还以为遇上良人了,蜜里调油得都不分黑白了。

“那您也不能直说,得迂回,您先让家主消消气,然后再想办法,家主年纪小还得仰仗着您扶持呢,您就听金珠一句,千万别再惹家主生气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百里壹看向金珠,也知道她是个好的,是担心他被发卖了,日后百里家就没个真正能主事的人了,家主的确年纪还十六岁的年纪,突然亲爹没了,偌大的家业,多少豺狼虎豹盯着呢,树大招风,这钱多了更遭贼人惦记。

“我省得了,如你所言,慢慢来,不弄死那个畜生前,我是死都不会离开百里家的,你快带我去见家主。”

“欸,你可慢点走,这会儿家主想起您了就是个好现象,您是家里的老人,看着她长大的,定是会记着您的好的。”

两人慢慢地往花舞阁走去。

花舞阁的主屋里,繁星瞅着小丫鬟们将酒菜布好,手指点向玉珠手里捧着的燕窝粥道:“这个我不喝了,一会儿大管家来了让他喝了。”

玉珠愣了愣,宝珠一听却是欣喜万分,知晓大管家肯定没事了,赶紧道:“家主,这燕窝粥是特地给您炖的,加了好些冰糖呢,大管家怕是受不住这样的甜腻,估摸着他也不敢喝您这天山雪燕的,要不奴婢去小厨房弄碗鱼片粥来,这东西也养胃。”

“嗯,你说的对,大管家不喜甜的,那你快去吧。”

宝珠俯了俯,麻溜地出了屋子,迎面就遇上了金珠和百里壹。

她笑着上前道:“壹伯来了,您快进去吧,家主正等着您呢,刚才还说要将自己那碗燕窝粥给您喝呢。”

金珠道:“真的!?”

她猛点头:“比金子还真!”

金珠七上八下的心顿时落了地,“那就好,那就好,说明家主是真气消了,壹伯“她现在就担心百里壹脾气倔,一会儿话没说上两句又将家主给气了。

百里壹听了干站着有点不敢置信,整个人都愣了。

金珠好笑地推了推他:“壹伯,您听到刚才的话没有?”

他木然地点点头,“听是听到了,可家主她怎么”

“还能是怎么,就是知道您是个好的啊,忠心不二,是咱们百里家的中流砥柱,咱们快进去吧,您可记着我之前说的话。”

“好好好!”

银珠就在门口等着,见两人来了撩起帘子,对着屋子里繁星道:“家主,大管家来了。”

繁星睁开假寐的美眸,看向门口。

百里壹一如原身记忆里的那般,四十多岁的男子,长得很高但偏瘦,因经常随百里骥走南闯北,风吹日晒下皮肤比家丁都要黑一些,在柴房里关了两天,墨青色的长衫皱巴巴的,鼻子下的一撇胡子也未经修整,和鬓边下巴的新长出来的胡茬连成了一片,看上去分外邋遢,不过眼神分外的干净,藏满了欲说的话。

他想说什么,繁星门清。

原身那会儿也是这样惦记着他是家里老人不过小惩大诫,发卖也是气话,但这个人正直过头了,放出来要他说句软化,他却偏不,将原身这个无脑家主彻底惹毛,当下就让人找了人牙在来,要将他买到漠北去,这一出逼急了他,嗷了一声愧对老家主,冲出主屋撞柱而死,那力气是用足了,脑袋就跟西瓜砸地上一样,鲜血脑浆都溅了,吓得原身又昏了过去。

这一昏就给了秦哲聿安抚美人的机会。

十六岁的姑娘逼死了家里的老忠仆,噩梦不断,心上人翻墙日日来陪,久了便是干柴烈火,共戏鸳鸯枕啊。

秦哲聿这套路,当真是玩得溜。

可惜,原身的壳子在,瓤却换了,换成她了。

“大管家,坐吧。”

她语调轻柔,带着点歉意,令百里壹受宠若惊,当即就要哭了。

这人的性子不是说改的改的,他就是敢说敢当的人,上前一步就给她跪下了。

“家主,您一定要听老奴一句劝,那秦哲聿不是好人,他要谋夺百里家的财产啊!!”

金珠见状,脸都白了,更是急得想跺脚,前脚刚说,后脚就忘,白瞎了她一番好言相劝,银珠也是急得狂给百里壹使眼色,但没用,百里壹已经哭嚎上了。

“老家主死得惨啊,生生被打断了脊骨死的,老奴没有骗您,若是您还记得老奴当年陪家主去漠北谈生意,路上救过一个仵作,那虽是个小县衙的仵作却是个真有本事的,一路上老奴听了不少奇闻异事,因兴趣寻那仵作学了点勘验尸首的本事,这打断和跌断的,老奴不会分不清的,家主”

百里壹哭着跪行到繁星跟前,“您一定要老奴的,远离秦哲聿,他就是个畜生,他是想诓骗百里家的财产好让他谋逆啊!家主,谋逆是大罪,是要砍头的啊,您可不能稀里糊涂上了他的当啊。”

金珠银珠两人听得手都捏在了一起,就怕繁星手里的茶杯直接往他脑门上砸去,但是等了半天,竟毫无动静,偷偷看向自家小主人,还在喝茶,喝得又斯文又端庄,特别好看,就像戏本子里的那些贵妃娘娘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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