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经历一夜的奔波,早已经身心俱疲,把头扎在方向盘,渐渐用困意来取代她的满腹惆怅和绝望。

就在这个时候,一辆人力平板三轮车从前面的交汇的街道穿行。在他们的身后,已经曙光乍现。

平板车正好途经十字路口,只不过,它并没有拐弯,而是慢慢通过了十字路口,继续前行。

蹬车的人是一个精神憔悴的中年男子,坐车的人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他和她都疲倦到了极点,但都咬牙坚持着。在耀眼的路灯下,他俩正是陆建和他的傻娘。

因为临近黎明,他开始蹬车往回走了,为了提振傻娘的精气神,又扯开嗓子呼唤起“妞妞”。

傻娘顿时打起精神,望着前面的灯火阑珊处,呆滞的眼神透着希望,附和着他——“妞妞!”

在这个万籁俱寂的时候。他和她的呼唤声传播到很远,似乎要唤醒这个沉睡的世界。

英红婷正处以似睡非睡的阶段,当一声“妞妞”传入她的耳里,宛如梦中人呼唤,居然令她感动得挤出几滴泪珠。

“妞妞!妞妞!”

当一连串的呼唤接连传过来。终于唤醒了她。当她揉了揉湿润的眼眶,再侧耳倾听,声音虽然渐行渐远,但却让她清晰地感受到。

她内心一阵激动,辨明声音方向,便要启动汽车。

可是,她打不着火了,仔细一检查油表,居然没油了。

她急得一拍方向盘,已经来不及懊悔了,赶紧下车。既然自己能听到这一声声呼唤,说明对方距离自己不算太远。

她是双脚一落地,来不及关好车门,就开始冲着声音方向疾奔——

“妞妞···”

呼唤声愈来愈弱,令她殷切的心理徒增焦急,奋力跑到十字路口,隐约发现一辆板车的背影。她赶紧放开嗓子大喊:“娘,我在这!”

可是,她已经跑得气不接下气,令她嗓子的底气严重不足,发出的声音根本追不那辆平板车。

她不敢片刻停留,稍微喘息片刻,又迈出了匆匆的步伐。她必须要追那辆板车,决不能与这个机会失之交臂。其实,她自从了解到自己的身世,每一天都以煎熬的心等待这一刻的亲人团圆。

可是,她的一双脚穿着高跟鞋,跑起来多么蹩脚可想而知,好几次都差一点崴了脚。为了不被亲人抛下,她弯腰脱去两只高跟鞋,打着赤脚奔跑在水泥道。

甩下了那两只‘累赘’,果然让她脚步轻盈了不少,速度也提了来。虽然她实际年龄已经过了四十,可无论是从容貌还是身姿都像是一个充满青春活力少女,在追赶的路掀起一股青春风暴。

她,距离板车越来越近了,耳畔里的‘妞妞’愈发清晰。她本来可以停下应声,但她还是努力靠近板车,让自己多享受一下这一声声亲情的呼唤。她知道这一声声‘妞妞’不知被亲娘在这几十年里呼唤了多少遍,而自己直到现在才感受这震撼心扉的呼唤,那是一位母亲正以一副拳拳的亲情要唤回失踪多年的女儿回家。

陆建自从被驱逐出公司,就承受了一次巨大的精神打击,让他的‘隐疾’频频发作。他这时的呼唤已经不单单是为了提振傻娘的精神,也是发自他的内心。如今,娘的真正的‘小毛’已经指望不了,能够让她保存亲情的只有那个失踪多年的女儿。他渐感自己这根‘蜡烛’就要燃烧到了尽头,找到傻娘的女儿在他的内心有多么渴望!

”妞妞!“他的呼唤比傻娘更悲壮,更刻骨铭心。

她听得心碎,终于做出撕心裂肺般的回应:“我在这!”

此刻,她距离板车不足三十米远了,由于他骑得很慢,让她终于追到了这个程度。

他不知呼唤过多少遍‘妞妞’了,傻娘更不知道呼唤多少遍了。但从来没有想到会在这个万籁俱寂的世界发出了回应。

他和傻娘同时浑身一震,随即意识到这句变调的女声是从身后传过来的。

咯吱!

他紧急刹住了平板车,同傻娘一同回首。

眼前的一幕让他和傻娘都惊呆了——

英红婷在耀眼的路灯照耀下,一身已经被汗水淋湿的裙装,赤着白皙的玉足,正呼呼气喘站在他们不到三十米的地方。

他开始以为自己看花了眼,翻身下车,使劲揉了揉。对方亭亭玉立的身姿和激动的容貌更加清晰。

她的脸就像刚从水里冒出来一样,那汗水和泪水在路灯映射下晶莹闪光。

她这时跟他和傻娘面对面,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继续发泄着:“我就您们要找的妞妞呀···呜呜···”

她哭了,哭得撕心裂肺,荡气回肠。

傻娘看呆了,愣愣地一句话说不出来。

他也呆愣一下,感觉这样的场景似乎在他的脑海印记中有过,如今就像情景重现。他的双眼模糊了,对方的倩影与梦中的仙女影子多么逼真。

“英总···你···你怎么会是‘妞妞’?”

她再往前奋力跑出几步,娇躯终于贴了板车的后沿,一把托住傻娘的两只胳膊:“娘···娘···娘···我是妞妞···您苦苦找了几十年的妞妞···已经长大了···要跟您回家···”

傻娘虽傻,但也没有忘记自己出来的目的,在她强烈的亲情感召下,伸出那双颤颤巍巍的老手托起了她那白皙且美丽的下巴。在路灯照射下,一个红痣清晰可见。也许,那颗胎记太靠下了,只有扬起下巴才能发觉。结果,他和傻娘跟她打过那么多次的照面,都疏忽这一点。当然,他俩心目中的‘妞妞’跟这位美丽高贵的女神的反差太大了。

傻娘这时兴奋起来,把她的脑袋紧紧抱住怀里,嘴里喃喃道:“妞妞···这是我的妞妞···”

他还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这怎么可能?娘,您先冷静一点。”

她又向他做出一个揭秘的回答:“哥···你不是去医院质问过我‘娘’···她要驱赶您们走···其实就是因为认出了娘···怕我被认回去···不得不···她老人家已经走了···临终前把一切真相都告诉了我···哥···我一直在找您们···找得我好辛苦···我知道娘和你这些日子有多不易···尤其娘···辛苦找了我几十年···”

当她鼻涕一把泪一把,把原因讲清楚了,令他不得不信,之前重重疑惑都迎刃而解。

他迅速爬板车,长跪在傻娘身边,把傻娘连同她的脑袋都搂在怀中,激动得仰头高呼:“我做到了!我做到了!我···做到了···终于帮娘找到了妞妞···我···死而无憾···”

他已经竭尽体能,在激动过度情况下,脑袋往旁一偏,直接从板车摔下来——

英红婷吓傻了,赶紧脱离傻娘,把他的脑袋抱在怀里,歇斯底里大叫:“哥!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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