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树下,易春褪去神性的光辉与狂野的力量。

金色淡去,尽显本来面目……

易春凝视着虚空,虚空照射着他的模样。

此刻,他恢复到了他仍是一个凡物时的形态。

那张占据他当前所经历的时光,或许不到万分之一的脸庞,平静地注视着浩瀚宇宙。

在凡物所无法窥视的伟大领域里,时间的力量像潮汐一般涌来。

就像群鸟见证凤凰的诞生,就像游鱼汇聚在雏龙的身旁。

是交汇,是交织,也是无上的绽放……

易春微闭双眼,他陷入某种与时间停滞不同的超然寂静中。

隐约间,有锁链不时摩擦发出的窸窣声响。

是牢笼吗?

易春否定了这个答案。

他生来完整,自非囚徒。

那,应是他如同体内脉搏般澎湃有力的回荡!

于是,幽暗中有光浮现。

就像陡然从冰冷、干燥的空气中,忽然进入温暖、湿润的池水里。

难以形容的舒畅与解脱,一种昏沉的、圆满的睡意逐渐浮现……

那里,有老人望向旁边老猫的慈祥。

那里,有伤者望向前边身影的感恩。

也有黑暗中,瑟瑟发抖的惊恐和绝望。

也有血色里,欣喜若狂的决斗与厮杀。

在铅色的天空下,一遍又一遍徒劳和重复的尝试。

在翡翠的幻梦里,一次又一次失败与艰苦的磨砺。

那是他的过去……

笼罩在冰冷的雾气里,回望时似有几分不那么真切的模糊……

而如今,他将迈出那一步……

他将拥抱那并不完美的自己……

…………

…………

“老师?”

底下学生的叫声,让台上正发呆的老讲师拉回了现实。

他苍老的面孔深深地凝视了一眼,这些年轻的、或多或少都能叫出些名字的学生。

心里暗暗暗盘了一下教学进度。

时间不早也不晚,倒也不会耽误他们的学业。

“铃铃铃……”

就在这时,下课铃声如时响起。

初时觉得烦躁,现在倒也听出几分难舍的滋味。

“就讲到这里吧。”

老讲师将书稿对折做好了记号,也不收拾。

只是又望了学生们一眼,便缓步出门。

黑板上棱角分明的辅助线,似乎也有几分决然的意味。

身后见讲师忘了教案的学生,正拿起去追。

再出门时,只见到一片熙熙攘攘,却再无老讲师的踪影……

…………

…………

“把头发扎起来!不是之前就告诉过你们了吗!”

导师训斥着几个低垂着的女生,远处猫在车床附近偷听的男生忍不住对视一笑。

天气实在太热,实习车间里的风扇搅得风仿佛都带着火辣的味道。

几个没吃过苦头的小女生,自然有些忍不住。

隔壁机床倾倒冷却液的声音,在略显封闭的实习基地颇为沉闷。

不过,主宰一切的,还是锉刀此起彼伏的声音。

那是夹杂着汗水和铁屑的微妙味道。

在这里,性别已然被模糊成发量的区别。

导师盯着几个正拿锯条不上算、怼着铁坨猛操练的男生看了许久。

在发现一个男生反着锯齿锯了半天之后,终于忍不住上前小力扇了他的后脑勺一记。

都实习好几天了,连锯齿正反都还没弄明白,显然之前逃课逃得有些多。

忽然,导师的身体明显顿了一下。

一直用余光关注他的学生,忙放下手中的家伙。

但手上满是汗渍与油污,见导师没倒,便只做出了一个试图搀扶的动作。

导师难得没有训诫他,只是告诉他回去把挂在铁坨上的卡尺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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