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会进行了一上午,小皇帝早已是饥肠辘辘,哈欠连天。

终于等到御案上赫兰盛事先为他摆好的各种政务处置完毕,小皇帝心中刚舒了一口气,例行公事地问了一句:“众卿还有何事?有事奏来,无事散朝……”

他本以为这只是一句仪式化的问句,谁知,还真有大臣出班奏事。

小皇帝从十二白玉旒之后狠狠地剜了这个出班奏事的大臣一眼,心想:妈的,老子快要饿死了!

谁知这位老臣讲话语速特别慢,而且啰嗦,这一讲就是一段长篇大论,其实不过是关于重新修订律法的建议。

小皇帝毫无理政经验,对这些事本来就不懂,耐着性子听了半晌,不等那老臣讲完,不耐烦地一挥袖:“此事交给两位顾命大臣,好了,好了,散朝!”

他不等众臣跪地恭送,便迫不及待地站起身,将手臂交给褚全忠:“小猪,扶朕回宫!”

心里后悔不迭地想着:以后再也不问“众卿还有何事?有事奏来,无事散朝……”这样的话了。就直接一句“好了,今日朝会到此为止,散朝!”不就完事了?

小皇帝回到甘露殿用完午膳,按照先皇遗诏中的安排,下午他该去御书房听国子监的大儒讲书。

可他实在不想动弹,便对褚全忠道:“去给师傅告个假,就说朕今日上朝吹了寒风,有些咳嗽,不能去了。”

“是!”褚全忠答应着去了。

小皇帝正想睡个午觉,赫兰盛进殿来辞驾:“末将要跟右羽林将军换岗,特向陛下告辞。”

小皇帝穿一件月白寝衣坐在九尺阔的龙床上,蹙起秀气的远山眉:“怎么这么快又要换岗了?”

想到赫兰盛对自己照顾周到,善于体察君心,而右羽林将军却是个不通情理的榆木疙瘩,小皇帝十分郁闷:“朕将来定要把这左右羽林卫轮岗的制度改了,让你一人统领羽林军!”

赫兰盛心下窃喜,却不动声色道:“这是当初先帝时,摄政王定下的制度。先帝亲政后,虽变革甚多,唯有这项制度萧规曹随,延续至今,恐不易更改。陛下且忍一忍,日后徐徐图之。”

小皇帝无法,只得挥挥手让赫兰盛下去,吩咐宫人们伺候他入寝。

午睡醒来后,小皇帝躺在龙床上望着帐顶刺绣的蟠龙飞凤,突然想到:不知雍王在做什么?

“小猪!小猪!”小皇帝坐起身叫道。

“奴婢在!”褚全忠忙不迭地躬身小跑而入,跪倒在地,“陛下有何吩咐?”

“摆驾,朕要去看看二弟!”

雍王仍住在皇后生前的寝宫昭阳宫。

“皇上驾到”

宣唱声刚传入,雍王就带着几个小太监迎了出来,跪伏在昭阳宫大门外的道边。

小皇帝前几日就听从赫兰盛的建议,把雍王的侍卫全部遣散了,如今雍王身边只有寥寥几个太监。

时已入冬,因为褚全忠专门给内侍省打了招呼,不给雍王宫里分发今冬的夹衣和大毛衣物,几个小太监仍穿着初秋的单衣,跪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雍王因为皇后生前宠爱,给他赏赐颇多,倒还穿着一件去年冬天的玉色羽纱面白狐狸大氅。

小皇帝一眼就认出来这件大氅,皇后去年给他和雍王一人做了一件,小皇帝那件是杏黄色羽纱面的。

小皇帝如今当然不会再穿去年的旧衣,但看见雍王和他穿一样的衣服,想到母后当初的偏心,仍是心有不忿。

“都平身吧。”小皇帝负手徐徐踱入殿中,环顾一圈,殿中空空如也,但凡值钱的摆设,几日前就被小皇帝命人以“用度逾制”为由搜走了。

小皇帝嘴角泛起一丝得意和阴戾,忽然猛地转身,指着雍王,“你竟敢还穿这件大氅?朕有一件和你一模一样的,如今朕高登大宝,你怎敢穿跟九五之尊一样的服饰!”

雍王身边几个小太监吓得双膝一软就跪倒在地:“陛下恕罪,殿下不是故意的!殿下这就脱下来!”

雍王人虽小,神情却十分镇定,从容自若地抬手一拱:“陛下,臣弟所着大氅既非明黄色,也无五爪龙纹,并未逾制。陛下虽也有一件式样相同的大氅,但那是陛下龙潜之时的服饰,想来如今也不会再穿,既如此,为何不许臣穿?”

小皇帝哑口无言,气得面红耳赤,褚全忠暗窥皇帝脸色,冲上前指着雍王就骂:“让你脱你就脱!皇上口含天宪,出口成诏,你竟敢抗旨吗?”

伺候雍王的太监们爬到雍王脚下苦苦哀求:“殿下,天威难犯,您就脱了吧!”

雍王深吸一口气,解开领口系带,脱下大氅,捧在手里,跪倒在地:“陛下,臣弟不会再穿这件大氅,但此乃母后所赐,请陛下容臣留下这件大氅做个念想!”

雍王不说这话犹可,一说这话,小皇帝便想起雍王当初故意在父皇母后面前表现自己、意图夺取储位,顿时一股恼恨和戾气冲上心头,指着他怒骂:“做念想?什么不可以做念想?你住着母后的昭阳宫,处处是母后生前痕迹,这念想还不够?小猪,把大氅扔炭盆里烧了!”

褚全忠一把抓过雍王手里大氅便往炭盆里扔,雍王惨叫一声:“不!别烧!”便欲扑过去,小皇帝上前便是一脚踹在雍王肩膀:“你敢抗命?!来人,把他拖到殿外,裸衣行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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