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沉睡去之后,所有的梦境、所有的记忆一齐陷入黑暗。

梦境醒来之后不再存在,而记忆,醒来之后将从此醒来,不再丢失。

阿乌这一觉睡得,就像所有的癔症以及受到迷药反噬的人的表现一样,直到半夜,才重新醒来。

阿乌睁开眼睛,首先感受到的,是明明微弱、但是对他来说非常光亮的烛光。

烛光下面,坐着一个头发苍白、满脸病容的老头。老头呆呆看着烛光远处的阴影,不知在想什么,几声咳嗽不时从他的胸腔里费力的咳出来。

阿乌看着烛光下老头的侧影,一丝微弱但是清晰的笑意在眼中出现,他嘴唇动了动,费力地吹出断断续续的口哨。

口哨是一首粗犷而悠扬的曲子,曲子里有白山黑水,有密林野兽,有披甲人的日常生活,这本来就是一曲披甲人的调子,听过这支曲子的人都知道,如果配上歌词,歌词说的是:

“美丽的黑水江,波连波向前方,川流不息流淌,夜夜进梦乡,咋不见风雪里酒飘香,咋不见草垛里的烟锅点太阳……”

烛光里的老人蓦的回过头来,看向床榻上躺着的阿乌,他的眼睛里有异样的光在闪。这猛地回头,激的他咳嗽连连,正是二爷赵乙。

阿乌继续吹着这曲不太成曲调的披甲人之歌,眼睛里笑意越来越多,他的情绪越来越浓,脸上有些百感交集的意味。

阿乌看着二爷闪动的目光、略略紧张的表情,停下了口哨,张开嘴,用沙哑的声音说:

“师父,是我。”

二爷似乎听到了什么最不可思议、最不敢相信的话语,直愣愣地看着阿乌。

阿乌只好舔了舔干枯的嘴唇,再次沙哑着嗓子说:

“师父,是我,得胜。我都记起来了。”

二爷小心翼翼地看着阿乌,不太确定地问:“你想起什么来了?”

阿乌无奈地说:

“都想起来了。披甲人的山林,攻城的硝烟,我遭受的酷刑……以及我快要死了。”

二爷目光炯炯的看着阿乌。

阿乌继续说:

“那时我快要死了。有一天吃了披甲人给我送了一顿牢饭以后,我就真的死了,尸体被披甲人抬回木屋,准备下葬。”

阿乌看了二爷一眼,二爷仍是不说话,只是按捺情绪看着他,阿乌只好幽怨的继续说下去:

“我死了,可是我又醒了,醒来后,就看见……您老人家像今夜一样,在烛光下看着我。”

阿乌移开视线,看向帐顶,真正开始陷入到回忆中:

“您老人家救了我,然后又做出我死亡的假象,当我被军营的人证明的确死亡,并且被下葬后,您又把我挖了出来,带走了。您慢慢给我治疗我所受的刑伤,调理我虚弱不堪的身体,并且……您教我下毒和用药。嘿嘿。”

说到这里,阿乌忽然自己咧着嘴笑了:

“您当时下手可真黑啊,为了教我下毒,先把我毒了个七荤素,然后在学习过程中,动不动就给我亲身体验,把我折磨的,看见您就像看见了鬼——呃,不,就像看见了那个……神仙。”

二爷终于发声了,他无奈地说:

“谁让你当时死活不肯学呢?我这么有名的技术,天底下不知多少人苦苦哀求要当我的徒弟,我从来都不理睬。谁知动念想教你吧,你却那么抗拒。我没办法,只好一怒之下,折磨你让你屈服。”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