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李况的糟糕心情很快就一扫而空,神华侯特召他与苏卜随行,前往南华侯府邸所在定安城。同行之人有小侯爷封星羽,大客卿兼骑军校尉的京十九,身份不凡的老道士凌江仙,和黑甲神威军都尉梁青橙。李况觉得自己的前途已经如同一条旷阔的马道,扬鞭策马便能一路通向远方。

七匹体色各异的骏马高昂马首,当先小跑,马蹄掷地有声。七骑之后又有三十六骑,全部身着纯黑甲胄,佩燕隆刀和强弩。七骑中以神华侯坐骑冥月最为神骏,体表毛发犹如彩银,鬃尾两处尤其雪白皎洁,这等外相的马匹世所难得。京十九座下大马名黄花,是比西域异种冥月更为珍稀的马种,体格奇大,抬头时几乎高达一丈,驮着体壮如山的京十九,犹然脚步轻快。苏卜座下的绯红色小母马也是珍稀马种,体格与体色尽管略微逊色,但是神完气足,还有一股桀骜难驯的野性,四蹄迈动如人行走的优美姿态更是令人赞叹。

其余人等座下马匹则殊无特点,不相上下。当然所谓的不相上下,只是因为这些都是甲等大马,彼此并无太多可供比诋的劣势。若如寻常马匹相论,则鹤立鸡群,孰优孰劣一眼可辨。

白石城与定安城相互比邻,所行官道平坦笔直,神华侯一行人悠哉游哉,于午食之前便抵达定安城。

定安城雄伟崇奇,城高墙厚。城墙高五丈余,纯以熟砖建成,僵硬如铁,飞箭击之无痕。墙上再盖三层城楼,也近五丈高,城楼兵丁借助高势可目视百里之外。南疆多战事,城池无论大小,城墙皆设立马面墩,间隔

六十步。

此时城门大开,门前官道旁竖立两排朱漆木杆,杆上嵌有十字交叉的金漆短棍,两端悬挂刷过桐油的大红灯笼,红色浓艳得有些暗沉,神华侯一行人却能感受到洋溢而出的喜气。

初秋来临的金桂之期,正是南华侯封胤和金雪城卓财神爱女卓及沉的婚期,神华侯和侯子特此计划于定安城逗留三日,见证至亲大婚完成。

城门口除了一队对出入百姓进行检阅的守卫官兵,还有一队南华侯府主事、管家之类的人物等候,终于迎来神华侯与侯子,众人纳头跪拜,口颂敬词。

自打见到从城门外一直延伸进内城的大红灯笼,封顼便心情大好,既是祝福兄弟而欣慰,又是思忆往昔岁月而感怀,微笑道:“众位起身!封树大哥过来。”

迎候队伍中一个四十岁出头的男子身如玉树,眉目温醇,举手投足不卑不亢,又丝毫不失礼数,从容贤静,气度极佳。他含笑走到神华侯坐骑旁,手牵缰绳,感叹道:“当初一别,没曾想再见面竟是十八年后!”

封顼心头热乎,追忆往事,不禁流露出少年姿态,于是有些轻挑浮气:“想当年你我兄弟二人向往江湖,不知做了多少自以为除暴安良锄强扶弱的侠义事,结果没一件真正圆满,事后还得一起挨骂一起挨打。那时我就特别佩服封树大哥,挨打不吭声的都是铁骨铮铮硬汉子啊!不像我,哭得稀里哗啦,而且被爹爹揍得更惨。”

封树笑道:“其实也不是硬骨头,每次挨完打,屁股蛋火辣辣的,坐不成睡不好,我都躲在被子里偷偷哭过好几次哩!”

二人对视一眼,畅怀大笑。

封星羽很少见到父亲这般放任情绪的一面,不禁好奇,凑向前来。

手挽缰绳的温儒男子有所察觉,微微转头,对他一笑。

封星羽在马背上不便行礼,只得叩手道:“侄儿星羽见过树伯伯!”

封树点了点头,宠辱不惊。

此人是封家的远房一支,沾亲带故,但关联不多,因为自幼聪慧,得以陪伴封顼读书习礼,二人情谊犹如手足。如今则是南华侯府管家之一,处事滴水不漏,暗中还有一层不便为外人道破的隐秘身份。

一行人经过瓮城,城墙上守卫纷纷停弓止戈,肃立无言。他们当中除了一位年长的长官,大多不曾亲眼见过这位昔年的南阳侯府长子。但是那位几乎以一人之力挽狂澜靖国难的神华侯,其大名对军界每一个参军男儿而言都如雷贯耳。是以就算封顼不是南华侯兄长,他们这些军中汉子也愿意给予足够的敬意。

马蹄踩出瓮城,城门外一条宽敞直道正在中轴线上,直道正中一段,便是定安城南华侯府府邸所在。

城内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喜迎侯府新夫人。

神华侯出师南疆的消息早已传开,定安城的百姓们都企盼一睹这位传奇侯爷的风姿神采。封顼一行人才入城内,立即聚集了成群的百姓观摩,随后人潮规模愈演愈烈,甚至到了万人空巷的程度。

三十六骑寒气逼人的黑甲不得不分成两排,阻隔路道两侧热情的百姓。定安城的百姓深谙军旅忌讳,虽然民情激奋,但是无论男女,从耄耋老人到学步小童,无一人胆敢冒犯黑甲骑兵,马蹄所过之处,纷纷退出五步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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