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边高山相夹,山上花草葱茏,大树参天。林间老藤绕巨木,藤上花开大如掌,颜色艳丽,生机勃勃。

两侧山林坡势并不陡峭,但山高且长,遮挡了烈阳。山坳幽暗,有凉风丝丝缕缕,送入人怀。

封星羽这几日翠山玉水所见多矣,山林景观已然观览厌倦,这一处山坳尽管叠翠成黛,颇有美人眼眉之秀,他也无心游赏。

目光巡狩,忽见左侧山林间有一抹异色,如青如黛,夹隐于草木枝叶之中,极难发觉。封星羽若不是心中无物,目光乱瞟,也不会发觉这一抹异色。

那物生性警觉,封星羽目光才落到身上,他便闪了一闪,消失踪迹。

心中疑窦才生,便见一堆轻骑从队伍脱出,钻入山林,往左侧山坡拍马赶去。封星羽按耐不住心性,双腿一夹,呼喝马匹奔跑起来,军中甲等大马起跑极快,迈开十余步,便已全速奔袭。临近那对轻骑进入山林处,只见山脚下出现一处隐匿缺口,若不是先前遭受马匹踩踏,草木茎干多有断折,此处还较更为隐蔽。

马缰一扯,封星羽毫不犹豫,冲入山林,循那一队轻骑留下的痕迹而去。

军队之中,一名面容黝黑粗犷的黑甲男子凑近神华侯,口气镇定而平淡,道:“侯爷,需不需要派遣二十骑黑甲跟上世子?”

封顼坐上马背时习惯一手握刀,轻轻摩挲。同样镇定而平淡,道:“有十九在,出不了事。就地扎营!”

黑甲男子咧嘴一笑,吹着轻挑口哨。手下几百黑甲几乎同时翻身下马,分别向两侧散开,离着头领和侯爷不远不近的距离。黑甲中年男子正是这五百黑甲亲卫的头领,大号梁青橙,因其相貌粗犷,脸上横肉纵生,额头皱纹堆成王字,于是私底下被属下戏称“虎面人”。

黑甲亲卫正名黑甲神威军,编制三千人,现不满三千。全军由六名都尉住持,并无一人统辖全军的校尉职务者。梁青橙身为五百黑甲统领,自然具有都尉之职。

山林小道曲折难行,荆棘灌木横竖丛生,封星羽驾驭马匹稍显吃力。耳边马蹄声听着不远,可是林木绿影遮来挡去,一时赶不上到那一队燕隆军轻骑。

身后马蹄声响,小侯爷侧首一看,只见一道高大影子疾速迫近,足有丈余高,形如巨人。定睛再瞧,原来是“人高马大”的京十九和座下黄花大马。

京十九骑术近神,黄花大马于山林飞驰腾挪,如履平地,京十九双手抱胸,神情镇定,俨然游刃有余。看得封星羽暗暗佩服。

封星羽虽然对此人并不十分熟悉,但他是父亲身边亲信,自然值得封星羽托付安危。

是以小侯爷愈发无所顾忌,座下骏马撒腿狂奔。奔出七八里,耳边传来密集的兵器交击响声和马匹嘶鸣、战士喊杀的声音。

转过几株屏障一般的荆棘矮树,终于见到那队燕隆军轻骑。原本追击敌人的轻骑小队优势逆转,反而全队陷入包围,所有战马马尾向内,马首冲外,结成圆阵,应对源源不断试图剿杀轻骑战士的贼寇。

为了深入山野方便行事,这队轻骑全员只有二十五人,但是面对数目上百的凶恶贼子,人人战意昂然。尽管陷入险境,全员军心不见溃散,战士们长枪向外,每每挑起一串串血花,暂时并未落入下风。

封星羽制止马匹奔跑之势,虽有京十九随卫,亦不敢贸然涉险靠近,只驻足观看战圈。

轻骑队伍中有两名军官头顶黄缨铁盔,身先士卒,没有躲入战马围成的圆圈中心。两人年岁均未及三十,一人面庞黝黑,双臂长且粗壮,与周围众袍泽长枪腰刀两件兵刃不同,他只携带一柄大刃长兵,长刃部分如宽大了数倍的剑身,后段是更长的铁柄。

竟是一柄浑重的陌刀!

他在马背信手挥舞,沉重陌刀在他手里似乎全无重量,偶尔递出,动作轻盈,如拈草芥,中者胸背洞穿,疮口骇人。封星羽也渐习武,眼界有所增长,知晓此人以陌刀使出枪法,身上本领令人钦佩。若不是为了维系圆阵,让他独自厮杀,沉重且锋利无匹的陌刀抡开,威势更会增加十倍。

使陌刀的年轻军官身边的军官模样俊秀,操使长枪的本事却平平无奇。只是此人气定神闲,乱战之中,不失神智,双目熠熠生辉,没有被战意淹没神台。

整支队伍俨然以他为主心骨,偶尔移动,或左冲右刺,或扩战圈缩战圈,全系于他一人身上,他也不愧得众人信任,指挥若定,但凡战阵有了变化,成果都是刈草一般收割十数条性命。

相比贼寇的死伤惨重,这队轻骑区区二十五人,居然从始至终没有折损一人一骑,实在匪夷所思。

封星羽得天渊书院宋孟尼亲传密授,曾将上古一本奇正相辅的兵书嚼烂腹中,熟识骑步两种兵阵定式。观摩轻骑小队阵形,符合“天圆阵”之形,此阵取义天意浑圆,坚不可摧,集兵力以对外,最适宜负隅顽抗败中求胜。

但此阵坚固有余,阵型死板单一,灵便不足,敌人往往以虚实击扰,生生耗尽阵中人力。倘若阵中人数达千人以上,分内外数圈,轮换接替,则境况大不相同。

阵中主脑深知阵法弊端在于人数太过精简,经久必破,故而胆大妄为,屡次分合阵形,搅得敌方阵脚大乱。

数次分合暗合兵阵意理,封星羽瞧出端倪,是“八风阵”的雏形,二十五骑绕圈而走是旋风阵式,一线横开为排风,两骑并行凿阵则为剑风,还有兵刃向外倒身而走的倒回风也不失威力。兼之时而浑圆时而方阵,左右飘荡的天风和地风。

主持骑阵的男子目光犀利,处乱不惊,每次变换阵式的时机准确无误,其余二十四骑一体同心配合无间,一旦变化,必收奇效。

尽管受限于人数,无法分出小股兵力八方而散钻入敌腹形成穿云风,也无法形成乱流风,数十股兵力彼此纠缠,乱刀一般切割敌军如削肥肉。

然而八风阵配合天圆阵,二十五骑一分即合,八风阵主攻,天圆阵以守,应付对面显然是山贼流寇的乌合之众,绰绰有余。

本章完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