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华侯封顼对神佛之流并不虔诚,身为王侯贵胄,素来少有值得跪拜的对象,是以进庙烧香他也不愿卑躬屈膝。

出人意料的是那位异国女子,曾作为刺客之身被活捉囚禁的陈彩衣,她居然主动请求拈香拜神。得到神华侯允许之后,持香筒的婢女才战战兢兢的递给她五根檀木香。

陈彩衣在殿门外解下一宽一细两柄宝剑之后,方才入殿敬神。她与楚小亭并跪一列,这等明显有僭越嫌疑的行径,却无人觉得不妥,甚至腹诽之言都不曾由心而生。盖因陈彩衣心诚礼至,发乎自然,绝无半点做作虚假。

陈彩衣礼佛敬神不为自身,只愿那身死形灭的丈夫能够超脱鬼道,早入轮回。

小侯爷封星羽撒完鱼食,也在娘娘殿内,他接过焚香在蒲团上一跪,膝盖才与蒲团接触,就急匆匆跑去插香。他跟那位高高在上的胖娘娘可没话说。

一路登上,依次是庄严宏伟的大雄宝殿,檐压瑞兽的玄天殿,大慈大悲的大悲阁,还有地藏圣王殿,楚小亭都虔诚跪拜,一处不落。

陈彩衣则逢佛皆叩,遇神则拜。大雄宝殿之内十八罗汉和满天佛陀,玄天殿内玄天大帝之外的诸位人王神祗,陈彩衣都恭恭敬敬地合掌礼拜,不管神位高低。

秦韵渐和京十九一直旁观,确认不会出幺蛾子之后,秦韵渐感同身受,心有戚戚然。京十九不知前因后果,因此满头雾水,他那粗鄙直率的性子,老儒秦韵渐本能的抗拒,哪里会跟他解释一二。

陈彩衣礼佛之时身上那股锋芒锐气全然消失泯灭,但是小侯爷更加不敢靠近,总觉得她抱着两柄

宝剑时虽有拒人千里之外的冷冽感觉,却也有所顾忌,不会轻易拔剑。当她放下利刃之后,小星羽反而有一种一旦打扰她就会被劈成两半的天然异感。

小星羽一通瞎跑,看见晨钟暮鼓两座阁楼,便推门而入,钟楼并无闩锁,里头空空荡荡,居然有些潮湿阴森。因陈彩衣擅离职守独自礼佛,高大汉子京十九只得前来看守小侯爷,以防贼人趁机作恶。小星羽咚咚咚踩着木梯跑上阁楼,见到一只巨大铜钟悬吊横梁之上,吊离脚下的隔板三尺余高。铜钟之大,足以罩住一个站立的成年男子,围绕铜钟钟身一圈圈篆刻铭文,小星羽识得有些是梵文,但内意不解,有些铭文似乎只是装饰,很难分辨是哪种文体。钟口是八瓣莲花,钟顶则是一个铜锈侵蚀最为严重的龙头,绿意森森。

小侯爷扶着木质龙鱼钟锤就要撞击铜钟,不待他撞出第一响,京十九就伸手按在木钟锤上,龙鱼钟锤立即钉在空中,纹丝不动。

京十九木讷解释道:“殿下,在寺庙道观里私自撞钟、擂鼓、拔香都是禁忌!”

京十九想了想,又郑重补充道:“就算殿下身为贵胄,也不可轻易尝试!”

“我知道了!”

出乎高大中年人意料之外,小侯爷并没有蛮不讲理地纠缠,甚至大发侯子脾气,要砍掉下人脑袋。而是笑盈盈跑开,趴在窗户上,小星羽透过阁楼窗户眺望远处云遮雾绕的山峦和近处层层叠叠的殿宇楼阁。不过没多一会儿,他就风风火火的跑下阁楼。京十九无可奈何地叹息一声,木讷的脸上却有一丝微不可察的爱惜闪烁。

此次出行的官吏富绅大概百来人,侯府和城主两方面都没有明文限制人数,官绅们任凭己愿各自携上一两名家眷和贴身扈从,于是浩浩荡荡超过千人,更不用说仪仗队和三十骑黑甲亲卫在内的骑兵、步卒这类数目更多的随从。

但是得以追随侯爷一路登顶的权贵人物,注定只是那么一小撮。这一小波人皆是审时度势的拔尖能才,自然没有紧跟那对年轻夫妇之后,平白打扰人家的风花雪月。他们这批燕隆三州之内几乎能横着走的官场大佬,聚在一起,难得不谈宦海风雨,不过那些寒暄客套的话语,换做新晋官场的小人物解读,必定离不开勾心斗角四个大字。也怪不得他们过分解读,毕竟在官场底层摸爬的小鱼小虾,要想往上爬升,就得一个脑袋分成两个用,既要做好分内职务,也要揣度上司心思,官场逢迎,可是一门极大的学问。

由于寺内尼众住处隐入浮泊山两侧,有青色高墙屏蔽,平日素与信众香客隔绝,这场声势浩大的信众来访,则大有打扰尼众清修的嫌疑,福灵寺住持索性领众尼在住处抄写经书,不愿门下弟子去跟权贵打交道。

福灵寺的福灵娘娘殿和山顶的七层莲花舍利塔这两处圣地,使其身份在寺庙众多的州郡之中拔高一筹,况且除了这二处众所闻名的景观,浮泊山后山还藏着福灵寺真正的底蕴,一个深不见底,夏结寒冰冬生翠草的古怪洞穴。古来称紫府,是名副其实的洞天福地。

传说此洞是福灵娘娘得道之地,如今名气虽然不减,但早已被福灵寺化为禁地,不需游客游览参观,当然对外宣称的理由是洞中有迷人心智的云雾瘴气,加上洞中通道曲折复杂,恐伤人性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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