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那天的事情,冯镗就先把自己给薛敏测字的经过大致的囫囵讲了一遍。当然,是加工处理过的经过,讲给毛骧听的时候,冯镗对薛敏求他的事情只字未提。

毛骧听了,很是疑惑,“这有什么好惦记的?作奸犯科,论罪当死。惊远,你该不是有什么恻隐之心,想要救他吧?这可万万不能!陛下对贪官深恶痛绝,你不能在这种事情上性行差就错啊!”

冯镗说:“卑职自然也知道,贪官搜刮民脂民膏,身为百姓父母,受百姓供养,却反过来戕害百姓,实在罪该万死。但卑职问出那人的名字之后,却又觉得事有蹊跷。”

毛骧顿时不解,“哦?怎么说?”

冯镗解释道:“此人单名一个‘超’字,字面上的意思,超者,刀口下面走一遭。按照薛敏所说,此人是因为贪墨,所以才会入刑。但我观其字,却觉得并非如此。细看,刀在口上,实则是有人想要用刀去封口,走字为旁,意为达到的目的是让他走。所以,我觉得这件事情或许没有那么简单。小小一员主簿,为什么会有人用刀去封他的口,用这种方式把他赶走呢?是不是他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想要说出来,所以,才引来了杀身之祸啊?”

毛骧想了想,虽然这字面上来讲,的确有可能是冯镗说的这样。而且,毛骧对于冯镗测字的能力也毫不怀疑。但是,他还是不觉得这件事情与自己有什么关系。下意识的,他并不想管这件小事。

看他面带犹豫,明显是不想管,冯镗连忙说:“大人,您也知道,陛下对于贪墨之事,深恶痛绝!大人履任这么长时间,寸功未立,怕是已经引起了陛下的不满。大人,刀子,非得要沾血才有用。长久不用会生锈,一把锈掉的刀,可是会被主人弃掉的。”

毛骧眼神一动,态度略有松动,但还是不能下定决心,他说:“惊远,我不是信不过你。而是,你也没有说出来,这案子究竟会是个多大的案子?值不值得我们锦衣卫倾力去查?如果我们耗费了人力物力,最终查出来的,只不过是一县之内的小小贪墨案,那我又该如何去对陛下交代?”

冯镗攥拳,侧身对毛骧说:“大人!事情不在大小,而在于态度!您一心想着要办大案,可曾听闻过,‘千里之堤,毁于蚁穴’的道理?任何一个大案,最开始都是从拽出来一个线头儿开始的。”

毛骧依旧兴致缺缺,冯镗突然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目光直指毛骧。

毛骧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莫名其妙的看着他,竟觉得这眼神儿有些怕人。

冯镗一手撑在小桌上,压低声音,对毛骧说:“更何况,不管到底是有无牵连,只要大人愿意插手此案,这就将是大人插手江南官场的一个大好机会!大人不是想查胡案吗?不在根基上想办法,难道从王公贵族身上着手吗?那些追随陛下从濠州打出来的功臣们,圣眷尤隆,在朝中盘根错节,哪里是大人能够轻易撼动的?但正如卑职所说的,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这些功臣犹如一棵参天大树,大人要砍树,不能从头里砍,而要在最底下慢慢想找虫眼,想办法。大人,我的意思,您到底懂不懂?”

毛骧眼前一亮,顿时恍然大悟。

冯镗哪里是在说什么薛敏、薛超的事情?分明是在就他之前所说的‘胡惟庸案’给他出主意、想办法啊!可笑!他居然没有意识到,还瞻前顾后,不想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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