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来说,作为李澈的弟子,荀缉自不必这般急于参加科举,能在自家老师身边呆久些,好处无法计量。但荀攸他们显然有自己的考量,虽然李澈对这番操作一直嗤之以鼻,并嘲笑荀攸活得越久,胆子越小,但荀攸的处世哲学自然不会被李澈的一番话推翻。

无视了老友的嘲讽,荀攸坚持让荀缉尽快离开李澈,既是保护荀缉,也是为李澈好。

而今日来请教李澈,自是因为朝堂上的事超出了荀缉的预料。自章武元年之后,原本与李澈还算和睦的荀氏变得生疏了许多,二荀甚至在政事上几次与李澈唱反调。

放到八年的时间里,次数不算多,但作为第一重臣,被如今事实上的第一世家代表人物唱反调,这其中意味足以让人细品。

荀缉夹在两方之间,自然颇为为难。虽然不管是李澈还是荀氏,都没有将他牵扯进来的意思,可看着至亲与恩师之间矛盾频发,荀缉自然难受。私下里难免羡慕司马懿,河内司马氏也是大族,可司马氏却从来唯李澈马首是瞻,是坚定地“首相派”,司马懿作为李澈的弟子,自然颇为舒心。何曾像他一般为难?

对于幽州的蹋顿,荀缉第一反应就是必须重视。因为蹋顿乃至整个幽州如今的局面都是李澈一手促成,不管是扶持轲比能,还是让蹋顿低头,都是章武年间首相的大功绩。

一旦蹋顿降而复叛,难免被人攻讦首相当年处事不当。

本以为荀彧又是刻意寻李澈麻烦,如今看来倒是误会了,这是政事堂诸相共同决定,却借荀彧之口道出罢了。

但身为主管外务的礼部鸿胪寺主簿,荀缉也很好奇为何相国们对蹋顿如此藐视。难得有机会在李澈面前请教问题,荀缉自然要抓住机会。

看着荀缉这般模样,李澈又好气又好笑,但心中也涌过一丝暖流,荀缉对他的回护,他自然是能感觉到的,为师有徒如此,足以无憾。

但徒弟的问题还是要回答的,想了想,李澈开口道:“正如文若所述,蹋顿勇而无谋,虽有总摄三王部的权力,却远不足以将幽州乌桓整合。再加上今时不比往日,朝廷已经稳定,在北境经营良久,蹋顿如果在八年前狠下心闹一场,为师还未必能尽快解决。可如今还想再闹?过了这个村也就没这个店了。”

“老师是否太过乐观了?万一他与鲜卑……”

李澈哈哈大笑道:“鲜卑?步度根忙着抢魁头的遗产,扶罗韩是个软骨头,至于轲比能……你信不信他检举蹋顿的检举信正在路上?蹋顿如果想与鲜卑里应外合,让幽州沦陷。那为师只能说,他还是那么愚不可及!”

见荀缉有些愣神,李澈叹了口气,摊摊手道:“真的不必担心太多,为师已经不是当年的小年轻了,没人能坑害到你师父,你父亲不行,你叔祖也不行。况且他们自有深意,虽然为师无法认同,但也知道他们没有恶意。你作为尚书省下级官吏,在朝堂公然顶撞主官,此事可大可小,还是谨慎为妙。哪怕是师徒、父子,在朝堂上就是上下级关系,勿要把私人关系太多地带到工作中。至少……做也要做出公私分明的样子”

荀缉惭道:“学生莽撞,待回家后向叔祖请罪。”

李澈轻轻点头,扬了扬手中的纸张道:“荀文若也不会把这种事记在心里,放心吧。另外,政事堂商议的结果便是加强对鲜卑的关注,你作为鸿胪寺主簿,接下来还要多加注意步度根方面的动向。至于轲比能,为师的闲棋一直在起作用,倒是不必在意,他还有大用。”

荀缉隐隐有些好奇,李澈的那枚闲棋太过神秘,连他也只知道一鳞半爪,但他也清楚相关保密的重要性,只是应承道:“老师安排妥当,学生自当奉命。”

李澈微微一笑,慢慢将案几上的纸张卷了起来,放在火焰上焚毁,火焰摇曳,被照耀得忽明忽暗的眼中映出了慢慢消失的字,当扫过那个“木”字之时,李澈也不免有些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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