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了,所以回味过去的时候多,看着天上的月,就想起我家老太婆摊的饼。一年只能吃两三次,那个香味儿,馋得我直流口水,平常时候总是鼓动着她再摊两个饼子。

还有天上的星星,一眨一眨的,与她的眼睛啊像极了,每次看星星,我都能从星星里瞅出几分老太婆的笑靥来。”

林秀不接话了,他不明白自己算不算孤独,这几年有木渊陪在身边,那小子鬼主意贼多,有事没事拉着他刨山下老农的红薯,或者说带他摸黑跑进林子里掏鸟窝,十多米高的树木,枝丫很脆,一碰就断,愣是一晚上能够掏下来三四十个窝。

年纪再小些,跟着母亲上山下田,摘果插秧……得了空闲也可以采两朵花儿去找柳叔家的小汐玩……

过去他从不知孤独是什么感觉,怎么样才算是孤独,经葛邈这么一点破,他终于明白,原来这几个月来他躺在船舱里不搭理人,只是看着风景度日,就是孤独;原来他跟着楚浣斗嘴打闹时总感觉自己心中缺了点什么,就是孤独。

他终归与楚浣、楚芸、葛邈,甚至是乞力松赞和苏尔碧,与他们不熟悉,不是一路人。

他的家,他的根,在蜀地,在柴山。

林秀想回家了。

距离葛家三百步远的巷子里,于海彤手握墨染剑,冷峻的眼神扫视着身前的诸多手下——这些人还是老旧的装扮,一身青衣,腰间挂了个装毒物的铁壶。

很快,于家安插在各条巷子中的眼线回报,所有的话总结起来只有三个字:人还在。

于海彤招了招手,青衣人井然有序地开始行动。

握着剑,他的皮靴踏在巷子里,坚硬的靴底和坚硬的青石相碰,碰撞出“哒哒”的声音,此刻,于海彤就像是一头寻觅到猎物的猛虎,那头猎物离他不足百步,他拔出剑,亦如猛虎张开嘴,暴露出它最致命的武器——牙齿。

“咚、咚、咚。”

敲门声很清脆,也很有节奏,每一声中间都停歇一个呼吸,预示着门口敲门的人有绝对的自信。

锅里还剩下不少疙瘩团,屋里的几个人已经放下碗筷出门。

乞力松赞想要站在最前方,以便在楚芸面前彰显他的大男子气概,而苏尔碧是他的奴隶,不敢劝说主人退到安全的地方,只好握住铁链顶在乞力松赞之前。

苏尔碧能察觉到敲门的人很强,不论是气场,还是修为。握住链子,她的眸子看着门口,双手大大地张开,把乞力松赞整个人护在了身后。

乞力松赞不太想被人这样保护着,尤其是被一个比他瘦小的女人保护,这样会让他很没有面子,脸上无光。

“苏尔碧,你退到我身后去!”乞力松赞用他那不容置疑的语气布下命令。

苏尔碧颤抖地回答道:“主人,我要保护你。”

这是林秀几人第一次听苏尔碧开口说话,她的声音如清泉般干净,还带着一丝倔强,好像是乞力松赞给她下达了什么让她不乐意执行的任务。

但他们都听不懂发羌语,只是听见乞力松赞忽地严厉起来,“这是命令,退回去!”

苏尔碧浑身发抖,她懂得服从命令的奴隶才不会惹主人生气,可这个时候,院子外有一个强大的敌人,而这个敌人能够威胁到自己主人的性命,她不愿意退开。

女奴隶固执地摇了摇头,脑后的辫子随着她的脑袋摇摆不停。

乞力松赞冷哼道:“好啊,连你也敢不听使唤了!”

他正想教训一下这个奴隶,门闩突然间被人用细物顶开。

虽然没有月色照耀,林秀还是看清楚了黑暗中顶开那块木闩的物件——一柄剑。

与此同时,两边院墙跳上了不少青衣人,都高举着火把,将整个院子照得通亮。

楚浣很熟悉于家的青衣服饰,开口说道:“是于家的人。”

门口,于海彤执剑走了进来,把目光投向了乞力松赞。

没办法,乞力松赞长得高大魁梧,面黑如墨,身为吐蕃王子的他在昆仑大雪山上成天好酒好肉享受着,那身腱子肉远超一般人。

并且,面对院墙内外数层包围,他居然保持着倨傲神色,俨然有所凭借。

于海彤的注意力很快转移,在楚芸身上停留了两息时间,然后是楚浣、苏尔碧、葛邈,最终留在了林秀的身上。

准确来说,是停留在了林秀手中的掌心刀上。

“那也算是刀吗?”于海彤兀地爆发出强烈的战意,破天荒地出口挑衅道。

林秀看了看自己的掌心刀,回答道:“算不算刀,你试试不就知道了。我这把刀别的能耐没有,杀人的本事厉害得一塌糊涂。倒是你的剑……似乎不像是剑。”

于海彤凝视着林秀,长久地凝视令院子里的气氛异常暴躁不安。

墨染剑蓦然嗡鸣一声,被武陵散人封死的剑魂竟在这一刻破尘开封,三尺长剑上的黑白纹案如水面波粼般翻滚,剑身周围腾起袅袅的白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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