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白城的人都知道,刑部尚书家的那位千金小姐,颇有些与众不同。她不爱女红针织,不爱红花绿草,不爱描眉画黛,也不爱琴棋书画。打从能走路时起,她便爱穿一身男装,屁颠颠地跟在尚在刑部任员外郎的父亲身后,出入案发现场。
关于这一点,已经贵为刑部尚书的温文昌心中总有些愧疚。
温家也算是个书香门第,温文昌好不容易考中了一个进士,结果家中遭逢大变,三年丁忧令他错过了朝廷的派选,最终只能在刑部做个没有编制的员外郎。祸不单行,怀孕的妻子难产而往,温家彻底没落了,温文昌只能又当爹又当娘地拉扯妻子留下的女儿。
当时刑部的老尚书看惯了人间生死,为人十分和气,特意准许他将孩子带到刑部看顾。对温文昌这个年轻后辈,也颇为照顾。而温文昌自己呢也比较争气,脑子灵活又勤勤恳恳,一步步爬到了刑部侍郎的位置,温家也算重新有了起色。
彼时,温诚心已经在刑部混到了十岁,当爹的这才回过头看一看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小丫头,觉得不能再耽误她了,想要续弦一个可以教养女儿的妻子。结果是,妻子是娶回来了,贤良淑德,对女儿甚好,可惜女儿却走上了青春叛逆路线,成日家偷溜到刑部去,死活要跟着她。
刑部几位老大人是看着温家小姑娘长大的,一个个也宠习惯了,小姑娘低声下气一哀求,便心软下来,轮流给老温大人上课。加上彼时叶家大小姐执掌叶家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将女子的地位拔升了一大截。由于心中总有亏欠,温文昌也就由着女儿了。
而温诚心自幼跟着老爹承教于老刑部尚书,比她爹还要争气,往往能在案件中找出关键一语中的,直到如今十六岁上,她也成了刑部半个顾问,虽然碍着昙国律法没有正式的编制官职,但她在刑部说话还是有些力道的。
关于顾家二小姐之死,当时她也曾关注过,不过因为没有立案,也就只是叹一句女儿命薄罢了。
如今,随着迁坟的事情一出来,顾二小姐的死因再起谜团,她自然是颇有兴趣的。而顾姝之死最大的嫌疑人,就是当今皇后。是以,她看顾丽珠的目光,总有些怀疑与揣测的。
听了顾皇后的话,她也是凉凉一笑,仍旧低头检查尸骨,清清冷冷地道:“臣女听闻,迁坟一事,是娘娘提出来的。”
“是。”顾姝目光在帐篷里环视了一圈,也没有找到能坐的地方,索性便将身子懒懒地陈尸的桌上一靠,笑吟吟看着温诚心,“虽然是皇上恩宠,但姝妹妹毕竟没有名分,不清不白地葬在皇陵算怎么回事?”
“哦?”温诚心挑了挑眉,“臣女还以为,皇后娘娘是担心顾二小姐死后仍旧挡着你的道,让你只得屈为继后,所以心有不甘呢。”
“也可以这么说吧。”反正天下人都这么看她顾丽珠,她解释再多,也无济于事,“相信温小姐一定会替姝妹妹查出真凶是谁的吧。”
温诚心将手中尸骨放下,从随身小包中取出了白色娟帕擦了擦手,回身立正,扬眉冷笑着看向皇后,“臣女一定竭尽全力,将逍遥法外的凶手抓捕归案。”她眸中精光闪闪,仿佛在顾姝身上生了根一般,“届时还有许多地方要劳烦娘娘的,还望娘娘不吝配合。”
“这个自然。”顾姝自然看懂了她眸中的猜测与疑虑,却不想再多解释,只提醒道:“毒杀姝妹妹的幕后元凶手段阴狠,知道温小姐正在追查此事,必然不会轻易罢手。还请温小姐多多保重。”她说完这话,便起身离开。
“多谢娘娘提醒。”温诚心微微颔首揖礼,眼眸微抬,目送皇后离了帐篷,方直起身来,眸中笑意散做一团疑虑,红唇紧抿。
一旁垂首站立的温文昌直到皇后离远了,才敢起身开口:“心儿,你怎敢和皇后那般说话?”
“自古侯门贵族,手足相残姐妹相争已不是什么秘密,更何况,确实是顾二小姐死了之后,庶出的大小姐才有机会入宫做皇后。”温诚心低眉看向桌上的那具尸骨,眼眸中析出了一丝浅淡的伤感来,“不论是溺死还是毒杀,顾皇后都有嫌疑。”
温文昌知道女儿直觉一向很准,这次却吓得脸色大变,上前一步示意女儿噤声,“心儿,此桩案件与其他案件不同,回去之后,你将尸检结果给我,便不许再插手这件事了。”
“爹。”温诚心抬起眉眼看向父亲,已然收拾好了情绪,露出一抹微笑来,“女儿明白事关重大,不会轻举妄动,不过女儿既然为顾二小姐进行了尸检,就绝不会袖手不管的。你若不让女儿插手,女儿就只好自己行动,届时惹出麻烦来,爹爹要打要骂悉听尊便。”她说完,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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