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邑不大,县狱当然也不大。不大的县狱近来有些不够用了,拢共百十间牢房,却有上千人要预订,这怎么弄?可难坏了钱多多。

钱多多原本不是县狱的牢头,以前他不叫钱多多,他叫钱少材,这是他那开布店的爹花了二两银子特地请了个秀才给起的,意思是少年成材。但是钱多多不满意,十六岁参加县考,十八岁成亲,二十岁接手父亲的生意,这些人生大事没一件的结果能合钱多多的心意。县考名落孙山,娶了个老婆模样还成,只可惜是个母老虎,父亲的布店生意也不好,这兵荒马乱的,有多少人还有闲心打扮自己?一气之下,钱多多又将铺子还给了父亲。

少材,少材,这不就是少发财吗?有一次钱多多和好哥们儿张三斤喝酒闲聊的时候忽然间有所领悟,自己这个哥们儿名字起的好,他们家是个开肉铺的,他爸管他叫三斤意思是希望他日后每天都能吃上三斤肉,生活的滋滋润润。

果然,别看世道不好,楚邑再小,肉铺子总有个几十家,但要说生意,还就数他们家算是不错。张三斤有事儿没事儿还能带点儿烧肉到狱里给大家活儿解解馋,三斤,三斤,这名字果然没白叫,不但自己每天能吃上肉,连兄弟们都能沾光打打牙祭。

这样想着钱多多改了名字,原本他想叫钱三两的,但是他的好兄弟张三斤觉的不好,要是每天能赚三两倒也不错,但若是一个月才赚三两呢?要是一年呢?于是建议他干脆叫多多,多多益善嘛。

事实证明这名字改得好,改得妙,自打改了名字,钱多多便开始发达了,先是因为发现牢里的囚犯偷挖地道,想要越狱,被上面褒奖,提拔成七组的组长,和他的好兄弟张三斤齐平。不过明眼的人都知道,什么挖地道越狱?那现实么?且不说在没有任何工具的情况下单凭个饭勺能挖多远,就算挖的远了,地道会不会塌?黑咕隆咚的,方向怎么确定?别挖了半天,没挖到外面,反倒挖到了县狱的院子里,那笑话可就闹大了。这么显而易见的事,别人能看出来,张三斤自然也能。狱头司怀远胸怀远大,并不满足当一个小小狱头,他还想往上爬,但是楚邑不过是个小县,能有多少江洋大盗猎取?没有重要的犯人,只是有些鸡鸣狗盗之徒,自己又没有功名,那还怎么升官儿?于是司怀远迫切的需要钱财,张三斤能混个组长,手下管个七八个兄弟,还是过年的时候送了二十两银子的结果。

钱多多被张三斤点拨,也明白了其中的道理。过年的时候,他也去了趟司怀远的家,年后便发生了越狱的的事件,紧接着钱多多变成了钱组长。

钱多多很感激张三斤,他觉得自己这个兄弟交的值。前些日子楚邑城忽然进了蛮子,大批大批的官员、匪盗呼呼啦啦一下子就将百十间牢房塞得满满当当,这还不算,还在往里面进人。

进来的人里面就有司怀远的老上司,县里的典使何大人。司怀远能够有今天全仗着这个老上司,如今眼见着何大人被下了狱,司怀远心里也不好受,就给何大人安排了个单间。

钱多多在这个乱哄哄的局面中寻找到了机会。他又举报了,只不过这次他举报的不是牢犯,举报的是他的顶头上司司怀远。于是钱多多又高升了,他接替了司怀远,毕竟司怀远坏的还不够彻底,一个人要坏就要坏的彻底,不好不坏通常都没什么好结果。

坐在了狱头的位置上,新鲜劲还没有两天,钱多多发愁了。进到牢中的那些所谓的匪盗都是些什么人,他自然知道。这些年在公家办差,县里的衙门他没少出入,那些官老爷他也认识几个。如今这牢里多出了不少熟面孔,钱多多不傻,这些蛮子虽然今天得势,但是被不住那天就会滚蛋,到时候怎么办?

申时过半张三斤的爹来了,身后跟了几个伙计,肩挑手拿的,又是酒又是肉。

“德叔,您怎么来了?”几个看门的衙役老远见到张德发带着伙计过来,便迎了上去,一个个眉开眼笑,都过来撘手,知道今天晚上又有口福了。

“三斤那小兔崽子呢?”这种场面张德发已经司空见惯,为了这个宝贝儿子能在县狱里站稳脚跟,这些年酒肉不知搭进去多少,没想到今天一切终于要有了回报。

“德叔,三斤和钱老板去视察了,估摸着再过半个时辰就能回。”张德发点了点头,听那小子叨咕过,这段日子县狱里囚的人太多,实在住不下,有些不那么重要的,或者不那么危险的都挪到了附近民房看押。如今狱里关着的都是些军中的将士和衙里面的捕快,就是这样也还是住不下,一间普通的牢室里通常能关上二十来人,这大热天的,哪是人过的日子?

张德发心中叹气,咬着牙招呼几个伙计切肉、端酒,去忙活晚饭了。没一会儿县狱的院子里飘起了丝丝缕缕的肉香、酒香,院子四周的监舍里传来骚动,任谁天天吃不上一顿饱饭,忽然间闻到肉味,也都会忍耐不住欲望。

“成子,”德叔拿了只碗,伸出勺子从锅里舀了块肉放在案板上仔细剁了,又掀开笼屉取了几张冒着热气的蒸饼,从中一剖为二,将剁碎的肉连同葱花、香菜填入饼中,“去给余将军和盛捕头送去,平时咱们没少得人照顾,作人不能忘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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