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师府,碧牙小湖。
几枝小荷露出尖角,春水被晨风吹皱,荡出波光粼粼。
湖中春光氤氲,湖边一处亭台矗立,亭中几人坐落,侍女奉上新茶。
庐山郡当季的云雾,汤色清亮,银白翠隐,香气如云雾时隐时现,有宁气清神之效,不过却难散去几人心中些许的焦急。
小亭中共有五人,皆是衣着华丽,举手投足之间便带着一股贵气,这是长期居于高位所养成的。
“各位大人觉着这庐山云雾如何?”居主位那人品一口香茗,将碗盖合上,抬头瞧了眼小亭中的几人道。
“色泽清澈,甘香芬芳,不愧位列十大名茶。”几人也都是品茶的行家自然懂得这庐山云雾。
“二公子,太师已然回京,为何不见我等?”左手边一人长得高壮,气宇轩昂,是位将军,他放下茶水有些首先问道。
“将军勿怪,父亲这一路舟车劳顿方才刚刚歇了。”那位二公子抱歉道。
他是太师府二公子,今日是太师回京的日子,京城中各大府邸都早早知道了消息,诸多贵胄赶到此地看望老太师。
不过太师府却是闭门谢客,其他人都吃了闭门羹,最后也只让他们几人进来了。
“庐山与江陵相隔千里,路途奔波,老太师年岁已高,是当保重身体好好修息,毕竟日后朝中大事还仰仗老太师呢。”将军身旁的一人道,言辞颇为体谅。
“几位说笑了,家父早已归隐多年,朝堂之事,诸位大人多加上心才是。”二公子摆手笑道。
那人与另几人相视一眼,听出了言外之意,放下茶杯道。
“想了来二公子也知我等来意,如今新政推行,原本的几位老爷子,要么仙逝要么病重归隐,如今正需要老太师此等三朝元老坐镇中枢辅政安邦。”
“自从刘老爷子走后,朝中门下省侍中令一职一直空悬,如今老太师回京正好接任这一要职。”
“若是老太师有意重新出山,我等必然鼎力支持。”其他也几人举手附和道。
话说到此处已然明了,原来这几人看望是假,想请老太师出山是真。
二公子也放下茶杯,对几人拱手道。
“诸位的心意我都懂,朝中新政推行,父亲自然也是看在眼里的。不过父亲年事已高,此次虽然恰逢此时回京,不过绝无出山之意。”
“如今大楚朝政清明,能人辈出,侍中令一职也并非一定要父亲不可,父亲也是乐得清闲。”
“老太师当真无心官场?”那几人再次问道,像是不太相信。
“父亲年事已高,是到了颐养天年之时了。”二公子摆了摆手道,二公子再次确认道。
“老太师不出山,那朝堂之中新派一党必然一家独大啊。”几人低头叹道。
“既然说到此处,我也提醒各位大人一句,如今新政已成定局,宰辅大人势必要整顿吏治,些许田产当断则断,莫要因小失大。”
“各位大人也都是聪明人,应该明白此次家父为何让我只见诸位,而其他人一概不见。”二公子转过头看着湖边景色道,有些话点到为止便好,太师府并不想插手这几人糟心的事。
听到田产二字,那几人相视一眼不再说话,都明白了眼里的意思。
“几位大人,言尽于此,望自珍重。”
说罢太师府二公子理了理衣袖,自顾自离开了小亭,留下侍卫送客。
......
车马来了又走,太师从千里外赶来,又把自己锁在了高门大府里,来来去去,该变的都要变,不变的只有城南那间书院。
外界的都车马喧嚣被一道爬满青藤的院墙挡住,书院一如既往的清净,似乎脱离了这俗世,早课还未结束,辩难还在继续。
黑白辩场之中随着随着范良文登场,刘修初的一声请教,似乎进入了辩难的高潮,然而这高潮却并未持续太久。
二人皆是巧舌如簧能言善辩之士,本以为此一局将会高潮迭起,不曾想刘修初的败竟如此匪夷所思。
俩人开局之时刘修初驻足论点步步为营,对范良文的论点小心试探,颇为谨慎。
不料那范良文也未对他的立论发起猛攻,而且认同了他好几个观点,他也渐渐占得上风,在他多方试探之后,终于觉得大局在握对范良文的立论动了最后一击。
不过话一出口他便猛然觉醒,呆立当场错愕的无以复加。
原来范良文方才竟然是顺水推舟,逐渐认同他的观点,不知不觉间已然李代桃僵,使他逐渐驳斥自己提出的观点,方才他的最后一击竟然将自己的立论全盘否定。
他的眼神颤动,连目光也有些呆滞,未成想竟然是自己否定了自己的立论这实在是匪夷所思。
回过神来他满脸苦涩目光幽幽的望向范良文,默默退回了诸生人群中。
露水收起萤华消失不见,旭日移上山头,书院的辩难已经过去一个时辰。
二十几轮下来,辩难的辩题也逐渐鲜明,由原来的模糊的新旧之变,以经潜移默化为新政将使楚国走向强大还是衰弱。
范良文败了刘修初,而后又守了十场,风轻云淡之间连敌手。一时间众人都觉得今天辩难马上将落下帷幕,范良文将守到最后。
而且由范良文的立论“新政强楚。”似乎也可以推测到他的胜利是必然的,天下文坛领袖所主持的新政,岂能有疑问?
特别是在这书院,又有谁会真心反对院长提出新政呢?或许也是因为这种原因,范良文才能在不知不觉间让刘修初全盘否定了自己的观点而不自知,就是那后面的十位攻擂的学子,又有多少真心否定他的立论。
辩难中有违本心已是输了一半,若是想强辩那更是难上加难。
就连那三位教习似乎也是这样认为的,范良文连守十一场,他们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对这个结果颇为满意。
不过对于有些人来说,这样的结果似乎并不是那么令人满意。
于是他站了出来。
他叫郭淮安。
他只参加过一次书院的辩难,只不过那次他守了二十二轮。
从辩难开始守到了结束,只此一人。
这次他不打算守擂了而是去攻擂了吗?那么有谁能守呢?
很多人在心里问了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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