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室早已熄灯,只有从窗户里漏进来的月光。但也足以让我看清他的模样。
第一次发现,他比我想象中还瘦。整个人有点恍惚,看我的眼神,也和平时也不太一样。好像想跟我说什么,但又没有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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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时常会受伤的门将,药膏什么的,我从来都不缺。原本是想丢给他的,见他那么痴痴傻傻的模样,干脆好人做到底。抹上一点,就着月光,涂在他被打肿的脸颊上。他也就任由我帮他敷药,安安静静地坐在我身边。
很久没有那么近距离地接触了。
洒落进来的月光,把我的指尖照得雪亮,好像多年前,在电车站台上,纷飞的雪花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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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是想借此机会和好的。眼见他在人际上失意,便把平时听来的、自己所想的关于他球技的正面评价,毫无保留地说给他听,希望他能够振作起来。
“……所以我说你,别再花那么大力气去讨好那个院长了。薮也好,教练也好,大家都那么赏识你,你就知足吧。凭你的实力,需要特意去攀附谁吗?”
这其中有我的私心,也有我为他的考量。讨好了那么久,却落到这样一个结局,我都替他感到不值。
他很长时间没有回应,我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至少答应我,别再重蹈覆辙了!好吗?”当时我就不该这么执着。
他没有正面回应我,只说了一句“呐,裕翔。我的事请你别掺和了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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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样不领情的人!我也不知道我在生气些什么,生气到摔门而出,一晚上再没回寝室。第一次放弃了与他交流。但也完完全全地无视了他嘴角不自然的抽动,完完全全地无视了那声多少年再没听他说出口的“裕翔”。如果,我没那么冲动的话,他会告诉我所有事情的前因后果。
学年很快就步入了尾声,所有人都搬离了体院的宿舍,我和他的二人世界也就此结束。要是薮和八乙女得知,他们花下“血本”制造的机会都没能让我俩和好,他们会不会更加气到晕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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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时间的推移,关系虽有过缓和,但再也没有了想与他和好的意愿。他不说,我也不问。我猜测,恐怕是我俩已经过了能够坦诚相待的年龄。但我又清楚,这不是真正的原因。
他让我别掺和进他的人生,他还真说到做到。
明明是年轻气盛的小伙,非得像个退役运动员似的走入官场,在我鄙视的那条路上越走越远。甚至不惜以辞掉自己的主业(工业大学分配的工作)为代价。在这个急需理工生的时代,在这个百废待兴的时代,他这样做,真的对吗?他怎么就那么迷恋这些蒙着阴影的东西呢?被院长欺负了,就要获得一个比院长更高的身份地位,就跟报复一样,越发醉心于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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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前真不是这样的人。
不然的话,我们不可能最初认识的时候,聊得那么投机。
在我情商基本是个负值的中学时代,我,中岛裕翔,是万万不可能委屈了自己,邀请一个情不投意不合的山田凉介一起回家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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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回到曾经那个飘雪的季节。
去见见那个单纯的、立志于成为一名前锋的凉介。
去好好安慰,我当时没能察觉的、你努力了却没能得到回报的挫伤。
直到现在,我都时常会怀念我们一起乘电车回家的日子。有精神的时候,可以相互聊各自班里的事,我在理科班,你在文科班,对彼此来说都是颇具新鲜感的话题,即便聊到下车还没聊完,也可以在结雾的玻璃窗上涂涂写写,可以在人潮拥挤的站台手语作别;累的时候,可以相互靠在一起,一路睡到下车,其实,我根本不在意我们会不会乘过站,乘过站了便可以为害怕独自走夜路的你充当私人保镖,走在你身侧,陪同你逐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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