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即便是一步一步算出来的,真正到了球场,怎么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做出反应呢?终究是没用的东西。”伊野尾垂头说道,前刘海挡住了他的眼睛。“对不起啊,中岛,是我讲的不够好,没能让你从中收获什么幸福的东西。看到因为做了门将而变得苦恼的你,我真的讲不下去了。”

“不用为我感到那么难过的,没能成为出色的门将,不是伊野尾的责任。”可能是还没完全从退团的噩梦中清醒过来,我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划清界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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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可能没关系?绿茵场上哪还有其他两人,有过互换球衣的交情?我从你手上得到了后卫,而你,也从我这边继承了门将。”伊野尾撕下一张纸,在上面画出一个足球场,几条简笔勾画出我和他,一双箭头直指我们之间颇有联系的过去。“不过说起来,好像我俩都没在最适合自己的位置上呢,中岛那么有活力,却做着门将,我慢吞吞地像个老爷爷,还满后场地转……”说着,他还在代表自己的火柴人那儿,画下许多个凌乱的脚印。

“但伊野尾即使不擅长跑步,也把后卫的工作做得很好啊。”我拿起自己的笔,在他的小人面前画出一条光滑的弧线,“你的远传,是被很多支球队公认的、我们队的绝技。能够接受自己的职务,还能享受其中,真的很令人钦佩的。哪像我,这么多年过去了,依旧对自己的选择感到迷茫。”一边自嘲,一边不忘在代表自己的小人旁,补了好几个漫画里常有的暴躁“井”号。

我向他示意,该轮到他了,内心期待着下一个来回的涂鸦。却见他没有再胡闹的意愿,默默地重复着我刚才说过的话,“自己的选择?什么意思?难道说门将,是你自己所选的吗?”

“自己选的。”我不假思索地回应。

“不是女教练的‘瞎指挥’?真的只是你自己想做门将!”他似乎还要确认。

“当然。只是她答应得很轻易。”我如实回答,“那个暑假,伊野尾你回家备考了,所以你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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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这样,”伊野尾长叹一口气,无意识游走于纸面的指尖,蹭到了几条笔墨。“如果我在场的话,一定不会让你这样胡来。至少,该会给你些过来人的建议。”

“都多少年前的事了,”我有点摸不着头脑,“那我姑且现在补问一句,过来人,会怎么说?”

“过来人啊,他会说,门将从来都不是件好差事。至少在过来人的印象中,门将从来只有清闲的快乐,没有来自足球的快乐。那个时候,你还没来足球社,没见过那个时候的社团,跟现在还有那么点微妙的相似。双方那叫‘势均力敌’,球基本不会偏向任何一侧的球场,一场球下来,门将都用不着洗澡;那个时候,大家对足球的理解跟外行没什么两样,手脚并用还拦不住球的门将,从来都不可能成为球队的骄傲。好在那时我没打算把足球当作一辈子侍奉的职业,所以没在意。只是我知道,如果要我十年如一日地做门将,我很难下这个决心。

我真以为这是女教练的安排,心安理得地去做了后卫。作为一个过来人,不告诉你这个职务的真相,还整天跟你扯这些有的没的建模门将法。我这个前任,真的失格……”握笔的手,因过度用力,而微微颤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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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在听到这席话的时候,心里却有几分莫名的放松。

原来,对担任门将而感到迷茫的,不止我一人!原来,我体会到的那些苦楚,都不过是门将的日常!

既然我所希望得到的、与其他队友一样的幸福感,对于门将这个职务来说,本就是一种奢望,那么参考文献寥寥无几也好,教练不理不睬也罢,赢球输球是谁的功谁的过统统不重要了,放低期望就是了。都已经坚持了十多年,为什么要介意再多坚持那么一小会儿呢。虽然也不是什么积极的心理,但至少给自己找到了继续做门将的理由。如释重负地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只是我没意识到,我这样的举动,在伊野尾眼中,仿佛是深受打击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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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底,你这就像填高考志愿的小孩子一样,凭自己意愿地乱来,难免还是会后悔的。”伊野尾说话还是一如既往地不好听。

我也不甘示弱,“你说谁乱来?”我在空白的地方花了几节车厢,“当年是谁在没有收到高考录取通知书的情况下,踏上了前往关工大的火车?如果那封录取通知书,拆开以后,不是关工大的理工系。你会中途跳火车吗?”

“跳火车?”窗外的风景正被飞驰的火车地一帧一帧向后抛去,“不可能不可能,你就别难为伊野尾爷爷了。”吓得他转飞了手上的笔。

“看吧,终究还是自己的选择。不管怎么样,门将这件事上,我没有后悔过。不管你有没有给什么‘过来人’的建议,我都会这样选择。就算真的是个错误,只要不是被剥夺资格,我还是有可能把球门守到最后的吧。”毕竟,这已经是我所剩无几的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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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对我的执着而感到无奈,抑或是招架不住我死缠烂打的功力,伊野尾终于还是在我的劝说下,翻回了数据的那一页。

“讲解是没问题,但你在那种场合,来不及想这些。”伊野尾一边写着,一边喃喃自语。

“那怎么办呢?脑子不好使。”

“果然是头脑简单的家伙,那也只能用四肢来记了咯。”

还真是不负责任的回答。但伊野尾却也有意把步骤写得详细了些,偷瞄我一眼,“一直缠着我讲题,该不会是对我有什么兴趣吧?”

其实伊野尾未必知道,我特别享受他给我讲题的过程。也许是我性格里的那份较真,没来由的,喜欢他身上的随性。而凭借这个讲题的机会,我可以与他相处很长的时间。因为我知道他曾经被人疯狂‘追求’过,以免他产生误会,这种微妙的吸引力,我是绝对不会让他知道的。

“是对伊野尾酱的手有兴趣,毕竟长得那么好看!”

“啊,关注点原来在这儿?”

不知为何,我好像看到了几分失望的神情。

他敲敲笔尖,把我的注意力再次集中到建模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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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上的服务生提着货篮从我们身边经过,“酒水、饮料,有需要的吗?”

曾经沉溺于酒精的我,在出了那样的事以后,自然不敢再碰。那不自然的神情落入伊野尾的眼中,让他露出了难以形容的坏笑。

“那就来两听椰奶代替吧。”伊野尾叫住了即将从我们身边离开的服务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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