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早,是冈本带回的厚厚的手稿。当大家兴高采烈地领取自己职务的篇章,准备专心研读的时候,我发现关于门将的内容,居然只有薄薄三页。还得和伊野尾的右后卫共享一张纸。仅有的三页纸上,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内容,通篇都是“积累经验”这样假大空的措辞。我又去看了其他职位的部分,没有谁的是像我这样的。冈本也仔细地为我找了一遍,没有更多的收获。他说,自己当初在翻译时,似乎就对门将这块的内容没有印象。
没有就算了,我不再执着于这件事。冈本也是冒着生命危险翻译这些内容的,不能再让他自责了。
再后来,留在大城的那几位,竟找到了一名代课教练!正想着让新教练教给我守门的技巧时,我才意识到自己的想法究竟有多天真。他说,“门将,不需要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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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指导我们球队的日子里,愣是没有给过我半点建议和辅导,只是让我站在球门里观察场上的情况,然后再汇报给他。说到底,还是为了场上的那些球员,让我充当一个辅助的角色罢了。刚开始的几周,我还抱有过一些幻想,以为他只是看我不顺眼。我多顺从他一点,他哪天就会乐意教我了。因而尽职地完成他交给我的观察场上的任务。他对我的辅助工作感到满意,但门将的技巧,依旧毫无着落。
终于有一天,我去找了他,
“我到底还要打多少回下手,您才可以不要把我区别对待!如果可以的话,希望您也可以对我说点什么!”我很少对人鞠躬。
他倒也直截了当地回应我,“该教的,先前那位教练应该已经教得差不多了,我没有可以教给你的东西,我能力有限。”
他想骗谁?他把别人都教得那么好。他是即使道歉,也不乐意教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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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抛弃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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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来,还真不是第一次被抛弃。
原本我还是能凑活着做个后卫的。
女教练下了那么大决心给了我后卫的位置,但那时的我只顾着发脾气,没有好好珍惜。在我提出想做门将的时候,她答应得那么干脆利落。我心里还是有点希望她能劝阻我的啊,谁知她竟那么乐意让我去担当门将!
那一刻的失败感,是席卷而来的。她如此支持我去做门将,才不是因为我守门守得有多好,而是因为我前锋做得有多糟。无论如何,我都是第二前锋选拔赛中的失败者,难道不是吗?
她或许早就想放弃我了,只是不好意思下那么直接的命令,连“后卫”,都是犹豫再三。我主动申请做门将,简直是正中她下怀。对她,我已经无言以对。要不是运气足够好地成了全团的海拔,在守门上有了公认的优势,我可能都没脸在球门里站上十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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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的抛弃,不过是时隔多年,再次降临到了我头上。习惯了。
本就不是命中注定的门将,哪会有什么守得云开的结局?
我以为自己释然了,但还是控制不住地想通过喝酒来麻痹自己。每天下班,都试图劝自己早点回家;每天醒来,都试图让自己去随便期待点什么。却还是落得一个自我放纵的下场。
就此断送足球生涯,或许,也不全然是件坏事。一副好牌打得稀烂,也该收场了。
姑且当作一种解脱吧,就此离开了球场,便可以不用再频繁地依靠酒精糊弄自己,时间久了,也会忘记其中的是非。后卫也好,门将也好,来之却不能安之,又有谁像我这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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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独可惜了我的队友。
我承认我一直都是球队的惹事精,没少给他们添过麻烦。成校队前就是,被换掉前锋的日子里也是,吵着闹着要来郊县时更是。这次的丑闻曝光以后,绝对会给球队带来很大的伤害。因为我的缘故,整个团队都要背负非议,还没结束的排位赛该怎么办?明年的参赛会不会受影响?为什么每次喝酒,只顾着自己消愁,不想想会连累别人呢?
就算队友不逼着我退团,关工大和jonny也有可能施压的吧。再者,喜欢我们球队但对我没有好感的球迷,也会叫嚣着让我滚开的吧。与其那么被动,不如自己递上辞呈。
尽可能地撇清与他们之间的关系吧,他们也好应对媒体的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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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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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岛先生,你可以走了。”警察打开审讯室的门。
最糟糕的一刻来了。我也是时候去面对门外的记者和摄像机了。
与足球,做一个了断吧。
也与球队的大家,好聚好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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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署的后门开启,中岛面无表情地缓缓走出,低下头,等待灾难的到来。
——却并没有被蜂拥而至的记者和摄像机所包围。就连看热闹的闲人,也不过三三两两。
经过一夜的拘留、笔录和反思,临近中午的阳光,显得格外晃眼,使得这恬静的一切,看起来是那么的不真实。
与想象存在太大的出入,以至于中岛完全不敢接受这样近乎完美的现实。踟蹰之间,一件大衣罩上他的头,遮住他的脸。他被人飞快地带离警署,直到深入人迹罕见的树林,才慢下步伐。
腹部受到的突如其来的一击,终于让他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要是敢再喝酒,你就试试看!”
熟悉的八乙女的恶言恶语,在耳边响起。中岛终于安心地顺势蜷缩起来,落下劫后余生的热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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