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张桥来到江城已经半年。入冬了,谁说江南的冬天温暖如春。那是因为他只是停留在传言或者书本中。去过江南的人都知道,冬日的江南比鲁镇强不了多少。如哨子般的风直往你的脖颈、腿脚钻,一钻进入,便冻僵了你的四肢百骸,你哆嗦个不停。不过结冰的地方不多,即便有,也是微弱的。江南到处是水,似乎它们顾不过来。再寒冷的冬衣一扑过来,只能照顾一处了。泛起几层的冰毛的水面有只野鸟在落脚,它们在觅食。它们应该来自北方,先试探一下,此地能否安顿,是否能寻到些食物,一旦无机可乘,它们断然会继续南飞。
张桥经常站在窗口向外往,江面有些窄,水中的芦苇被冷冻得瑟瑟发抖。有只鸟儿将嘴角插入羽翼中。张桥觉得有些可怜,又有几只鸟飞来,唤了它一声。它们都飞走了。随后,水面上呈现了落寞。
张桥这两天在家养伤。他是在前几日受伤的,一颗子弹穿过他右肋骨外的皮肉,所幸无碍。事情从前几日的冬夜说起,天总是灰蒙蒙的,天这天气,若在北方这雪一定小不了。四周燥热的空气令人郁闷,特别是车间。张桥作为一个小技术员不再去扛着棉卷,林爱民已经向厂长汇报让他跟随在自己身边,专心培养他了。厂长来到他们车间见到了张桥。张桥看厂长,他是五短身材,圆头,肥厚的头颅下似乎直接从肚子蓬勃而出。腹部隆起,让人总是产生一些莫名的想法。腰带不错,黑色皮锃亮,可惜快提到嗓子眼了。他喜欢抽烟,烟放在嘴边或者手指间倒像一个摆设,他总是蹙着眉在思考。
“你叫张桥,爱民给我说了,小子不错,是爱学习的料,说一些,将来有什么打算?”他将烟卷放在嘴里轻抿了一下,随后右手食指与中指衔着了,烟尘划出一条漫长的弧线。
“要说打算,还真有,我希望将这样硕大的织造厂搬到我们鲁镇。”张桥看见他并没有局促。张桥除了在女孩面前表现得有些拘谨外,其他人面前还真得放得开。从小就这样,父亲做摆渡,他跟随着。客人在聊天,天南海北的聊,他不仅听着,竟然还时不时插些话。父亲怪罪,张桥说,爹,你没有看到我说的也很有道理吗。父亲闻听,沉默了,张桥有时候的想法确实与众不同,连客人都赞不绝口。
一次,两个客人似乎从外地来,穿着打扮就不像普通百姓。他们谈起鲁镇的未来发展。倒说鲁镇不适合修建大型公路。对此,张桥有些不同意。他才六岁。还没有上学。他说鲁镇有鲁镇的优势,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大水就是我们的财富。这些话也是他听客人说的,拿过来借鉴用了。身边客人惊讶,张桥还说,发展旅游业,我们鲁镇自然有自己的特色,谁不知道我们鲁镇的米天下闻名。还有香山遍地是宝。他说得不错,果真惊讶到了众人。后来,父亲也逐渐发现张桥是一个特别爱学习,特动脑筋的孩子。
林爱民怕因为张桥的说大话令厂长不悦,他示意张桥少说话。哪知厂长笑了,他说他早就注意这个来自北方的小伙子了,每日要早已爱民先到,又勤快,做工时,手中总是拿着小本子在记录着。你们不知道,我曾经无意中看到他放在书桌内的笔记本,字体工整俊秀,对于每一台机器各种状况都记录得很详细。这些机器果真是他的宝贝了,只有车间当成自己的宝贝,将工厂当成自己的家,我们的企业还会有希望。厂长将一支烟狠抽尽,再续上一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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