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大夫人闻言,立时转过身来,双手将他两侧臂膀抓|住,哭道:“你们在席间都吃了些什么,事无巨细一样样地说出来。好侄儿,就当我求你,仔细着想。”
“并没什么。”孙绍祖素日被养得身娇肉贵,如今被她双手钳住,岂有不疼的道理。偏他母亲也不帮着他,只催他说孙绍先才吃了何物。孙绍祖见他这病来得汹涌,孙老太太也在侧一味抹泪,不敢再欺瞒,只得唯唯诺诺地将才吃的东西说了一回,末了含糊道:“先大哥食素,这我原都知道。并没让他用荤腥,不过意思着吃了一盅薄酒……”
话至此处,还有什么不能明白。
孙大夫人瞧着他,恨不得一掌打在他脸上,也不能解恨。偏又是才见面的侄儿,竟不能打,伸出手来,末了只握成拳头,转身过去,趴伏在孙绍先身侧,恨恨地打在贵妃榻上。
只听孙大夫人哭道:“我的儿,你睁眼瞧瞧妈。”
孙老太太也坐着拍胸顿足地抹泪:“满天神佛开开眼罢,将我这把老骨头带去了什么不好,偏要磋磨我的孙儿。”
“老太太说这话,实在让我心中感愧。”孙二太太跪倒在她跟前,含泪道:“都是绍祖不懂事,竟叫他哥哥出去吃酒。”说着便伸手悄拉孙绍祖衣角,好叫他跟着跪在自个儿身侧。又指着他骂道:“谁叫你给你哥哥吃酒?纵然你哥哥要吃,做弟弟的也该拦着才是!快向老祖宗并你大伯母请罪,你快去!”
孙绍祖被她推搡着往前,无奈之下,只得膝行至孙老太太跟前,求饶道:“我不知这样严重,大哥要吃,就任凭他吃了。我只当……只当他这病都好了,再没大碍了。老祖宗且饶了我这回罢,我从此再不敢了,必好生瞧着哥哥,不叫他吃酒吃肉……”
疼了这么些年的心肝肉,孙老太太纵然心内动气,又哪能真怪罪他?却又疼惜仍躺在贵妃榻上的孙绍先,心内越发悲恸,只得抬手将孙绍祖一把搂住,大哭不休。
正当祥容堂一派混乱时,忽听外头有个小丫头进来回话,说是外头不知怎么来了个瘌头和尚,要见府里的老太太。
孙老太太此刻心都被揉碎了,哪里能腾出工夫见人,只说不见,叫细钟出去打发了他。
细钟便出来,开匣子拣出拢共四五两碎银子,交给小丫头,道:“如今祥容堂这模样你也见着了,老太太忧心先大|爷,今日必不肯见人。你拿了银子出去给那个和尚,叫他要什么只管自个儿去买罢。”
打发了小丫头,细钟方又打帘子进来。见孙二太太并孙绍祖已叫人搀起来,二人正立在一旁抹眼泪。便遣娉钟:“去打盆水来,服侍二太太洗了脸是正经。”
说话间娉钟打水来,孙二太太往屏风里去洗了脸,又重新拢了头发,这才出来。见孙绍祖仍呆呆立在那处,只一味抬袖擦额上的汗,心内暗恨他不成器又不知道变通。拧了拧手中软帕,少不得上前去再骂他一回:“往日|你贪玩不懂事,仗着老太太纵容你,家里竟没一个人能管你。如今竟叫你害了你哥哥,这叫我如何容你?”
说着便唤角门上的婆子进来,要他们拿了孙绍祖出去打。
“老二媳妇,你胆越发大了!”孙老太太将失一孙,如何肯再叫孙绍祖受苦。手中拐杖连连击在地上,怒道:“我还没死呢,你长嫂也没开口,祥容堂里竟由得你做主了?”
“儿媳不敢,不过是……”
话未说尽,便见孙大夫人含泪转身望向她,哽咽道:“绍祖并非成心害他哥哥,二太太何必苛责他。我不求别的,只求绍先能撑过这关。二太太纵使罚了绍祖,总归我的绍先也不能好。如此想来,罚他又是何必。”说着又掉头过去,趴伏在贵妃榻上,痛哭不已。
屏风里几个姑娘,或有小声抽噎的,或有闷声流泪的,纵使孙安纯并孙品纯与孙绍先相见不过三两日,兄妹之情未深,也不免泪盈于眸。
这时才进来传话的小丫头又快步进来,探头探脑地想往前来说话。细钟瞧见了,便悄悄与娉钟道:“这时候我不能走开,你去瞧瞧,什么事又回来了。”
娉钟于是过来,不等小丫头说话,便骂她:“你这小丫头太不省事。如今祥容堂闹腾地这样了,你一盏茶工夫进来两回,有什么紧要事非得摆在眼下说?当祥容堂是大街,随你什么时候想进来就能逛?”
小丫头劈头盖脸得了一顿训,当下缩了缩脖颈,委委屈屈道:“我才也这么告诉那个和尚,说咱们府里今日有事,不能见客。偏那瘌头和尚听我说了,便念了一句佛,道:‘你们府里倘使无事,我何必过来?必是你们府里的小爷不好了,你们老太太、太太等才这样忧心。还不快快请我进去,我能治这病。’我听了便想,他如何知道我们先大|爷病了?可见有几分本事,这才又进来回话?”
娉钟听了诧异不已:“竟有这事?莫不是你编来诓我的?若我知道了,仔细你小蹄子的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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