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嘉恒闻声回头。母亲扑了上来,紧紧抱住他。坏了,吓到她了。不应该不打招呼就进来。他立马在心中懊恼。

云影惊魂未定,控制不来情绪,抱住儿子的瞬间,出声地哭了起来:“就不该带你出来,我让你跟紧,谁让你乱跑?不听话”

“妈妈,我没有乱走,我派完这里就出去了,我很大了,就算走丢也能找回来的,而且我有手机,我不会不见的,不哭了,没事的”童嘉恒安慰着,似乎有点顾忌四周。

云影也才想起他们有手机,可以随时保持联系。只是人一心急,就会慌乱、盲目。她用力擦了擦眼泪,看到好几个青年正不动声色地看着她。人手一张寻人启事。对接上她的视线,有个青年一怔,立马捡起地上的传单,随后满脸歉意地转过头去。

云影放开儿子,握紧他的手,向青年们一一致谢后带儿子离开。

“妈妈,刚才有几个哥哥说帮我在他们市里,县城里,学校里的贴吧都发帖子,让更多的人看到”

“不管怎样,你不能离开妈妈半步”

“我错了。”

母子俩从街头,再到商业区,一路派,直到天黑,才找个地方吃了晚饭,回到旅馆。

童嘉恒洗完澡出来,拿出药油,帮妈妈搓脚。前天走山路时,她崴了一下,虽没伤到筋骨,但这几天走动大,一直没有消肿。她却感觉不到痛似的,一直没有理会。

云影用拍立得给儿子拍了一张照片。随后,又在背面记录。

七月二十月,城,晚上。

宝宝,妈妈和弟弟今天遇到太多好人了,大家都愿意帮助我们,妈妈太感激了。你应该很快就能看见我们在找你。一定。

还有弟弟,一直陪在妈妈身边,很辛苦,可是他一次都没有喊累,还一直照顾妈妈。只是中间走远一次,吓坏了妈妈。他太温暖,太懂事,是个小男子汉,越来越像爸爸小时候了。

等你回家了,你一定好好疼爱弟弟。

妈妈相信你会的。

宝宝,今天,你有没有想妈妈?

你一定要想。

妈妈也想你。

“疼吗?”童嘉恒皱着眉问道。

云影摇头,轻声道:“不疼。”

童嘉恒抬起头,板着脸说:“说谎。”

云影笑笑,揉揉他的脑袋,拿来消炎药给他搽被蚊虫叮咬留下的红包。

临睡前,童乐打来电话,问他们什么时候回家。要不要他来接。

这些天,童乐一直都是跟儿子联系的。

童嘉恒看了一下铺满柔光的小房间,又看看给他揉腿的妈妈,然后回答爸爸,还要玩几天。妈妈今天心情不错。

“是吗?”童乐在电话那边问道,似乎有点意外,停顿一下,放低声音,“你让爸爸听妈妈的声音。”

童嘉恒把电话凑到妈妈耳边。云影低头不语。

“说啊,想说什么就说。”童嘉恒催促道,当然是对电话那边的爸爸说的。自己挂念老婆又不说话,算什么。

电话那头没有声音。

云影不着痕迹地歪了歪脑袋,让耳朵离开了那手机。

童嘉恒也没有把手收回,低唤一声:“妈妈。”

“嗯。”

“几点了?”

“十点半。”

“很晚了,睡觉吧。”

“嗯。”

童嘉恒把手机放回耳边,对电话那头说:“那挂了吧,爸爸晚安。”心想: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云影进卫生间洗了脸后,回到床上,拿出眼霜、面霜,开始往脸上均匀涂抹。不管去哪儿,她身边一定带有护肤品,畏惧容颜过早衰竭,害怕某日在街上相遇,女儿在她脸上找不到熟悉感。

躺下后,云影忽然想到了什么,侧过头说:“以前爷爷奶奶带你们去玩,都是住酒店的吧?”

童嘉恒点头,“嗯。”

云影点了点头,仰视着天花板,小声嘀咕道:“都没有问你就住这里了。不然饿了,一个电话,就有人送宵夜来。”

童嘉恒笑了一下:“你是想问我饿不饿?”

云影接着说:“饿不饿?”

“不饿。”

云影侧过身子,仔细端详儿子片刻,最后在他额头上吻了一下,温声说:“那晚安吧,宝贝。”

“晚安。”

没多久,云影就睡着了。

童嘉恒拿出手机,拍下妈妈安静的面容,传给爸爸后,又发了一条信息爸爸,这些天,我好像对妈妈有了一个全面的了解,她勇敢,又不禁吓,坚强,又有点逞强,温柔又细心,隐忍又脆弱。容易满足,乞求也不多。我忽然想,如果今天不是姐姐不在了,我,好儿,还是爸爸你,发生了什么,妈妈也一定拼尽全力守护我们。

童嘉恒放下手机,却迟迟没有进睡。

有时候,不是他想或不想,亦无关年纪大一切都是环境所致。

那一次远行,深夜醒来,爷爷不在身边,那位白日里始终致力给予他们幸福感,又沉稳笃定的老人,会在夜深人静时刻,走在空荡荡的长街,背影伶仃,从街头到巷尾,到处张贴寻人启事。

每一次归来,母亲失魂落魄,父亲却依然高大挺拔,把妹妹抱起,把他拉到近前,温言细语,无微不至。独自面向夜幕的剪影轮廓,又模糊得似有若无。

是何种感情、感觉、思想、思绪、记忆与心愿驱使他们成为那样的人。

童嘉恒暂未通透。

而他未曾迷失、迷茫。

他牢牢地把握住方向,彷佛随时可追踪到自己的将来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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