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进突然想到几天前皇帝突然违背礼法,宣称半个月之后要举行春狩时,十常侍张让等人的冷笑,以及今日黑冰台刺客的出手,心中有了一个极其不安的猜测。
转过身子,何进环顾身边的老门房,气势惊人的关羽,喜不自胜的兀突骨,最终看到了带着一条四脚蛇,呲着满嘴黄牙嘿笑喝酒的老酒鬼,这才放下心来寒暄道:“王兄什么时候来的?”
老酒鬼听到何进的呼喊,如惊弓之鸟一般赶忙把酒葫芦藏到了身后,似是感觉这样还不保险,用手在胯下挠了挠,随后抹了一把酒葫芦壶嘴,看的关羽眼皮直跳,嘿嘿笑道:“小何啊,有什么事吗?”
事关外甥的生死,大将军何进也不做过多的寒暄,直截了当的说道:“辩儿及冠之后,迎娶唐婉儿为太子妃。”
这位荣辱不惊的列仙榜第四高人,忽地站直了身子,依旧是呲开满口的黄牙笑了起来,不过已经没了猥琐之气,有的只是无尽剑气,呢喃道:“我还有一剑未出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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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续前行,映入眼帘的是数十一株青翠欲滴的芭蕉树,梳而不稀,稀而不少,又根据周围地势暗合一定的天地气机,一副仙家佛山的大气派光景,显然与格局恢弘的画廊,出自同一位大匠师之手。
刘辩细细数了一遍,青翠芭蕉树不多不少刚好八十一株,心头巨震,建造这座太子府邸之人,想必已经不是一般的大匠师了。
而是一位道家大真人或者谶纬大家了,甚至是一位有着经天纬地之才的大儒,唯有这等人物才能仅在方寸之间,营造出如此之大的格局气象。
万物负阴而抱阳,活着的人是阳,死去的人是阴,朝代初生气运是阳,灭亡的大限刼数是阴。
易理的个数最大值为阳数,九是个数的极限,也就是极阳,九个九是八十一,是阳极之阳的纯阳之数。
这么一来,勾连整座蛟蟒初升的府邸,便形成了‘权煞化禄’的奇妙格局,能够潜移默化的消减大限刼数。
多么惊世骇俗的气象格局掌控能力,单凭一座小小的府邸,赫然可以消减大汉积攒了数百年的大限刼数,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难怪刘辩进入太子府之后,本就呼吸顺畅的气机,隐隐有一种由涓涓小溪流,化为奔涌河川的气象。
一旦溪流化河川,虽说只是最次一等的门前小河,但是河和溪一字之差,便有了天壤之别。
正如大虬化幼蛟一般,大虬就算再是高大,十丈、百丈、甚至数百丈,终究是比不一条不足一丈的幼蛟,因为幼蛟已经把天道赐予的气运,转变成自身气数,有了无限的可能。
刘辩闭目感受了一番运转速度加快了三分,颇有点如臂使指意味的武道气机,对于这位不曾谋面大儒,心生结交之情,问道:“舅父,这座太子府邸是雒阳城内的哪一位大儒督造的?”
“大儒?”大将军何进轻轻摇头,望着芭蕉树尽头一座冲泄而下的瀑布道:“这个人的才能虽说不下于一位大儒,但是他的名声并不显,或者说才名不显。”
“就像芭蕉树前方冲泄而成的碧水深潭,表面看似只有那么不大不小的一块,实际内在深约百丈。”
大将军何进并没有继续回答刘辩的问题,而是反问了一句:“辩儿还记不记得,当初我谈起捉弄世家子弟那件事?”
蓦地一停顿,凑到刘辩耳边,小声道:“还有童老怪的弟子赵云突然出现一事,莫名其妙收服关羽一事,剑尊老王拔剑一事,其实都是这个人的谋划。”
刘辩本来就觉得黄河一行,从里到外都透着一抹古怪,发生的一切就好像经过演练过的戏剧,行云流水一般,太顺畅了。
今天听到舅父的话,竟然是一个人的谋划,这个人该是有多大的经天纬地之才,能够算尽这一切。
而他后来通过老剑尊王越的只言片语中了解到,这一场螣蛇出世的闹剧,不过是文曲评第一国士阎罗的算计,这人反倒是算计了一番文曲第一人阎罗,智谋该是多么的惊人啊。
大将军何进是看着刘辩长大的,瞬间明白了他心中的想法,没有说破其中还夹杂着这人先生与阎罗的交易,留点神秘感总是好事情,继续加重这人在刘辩心中的分量道:“他是与颍川荀彧、广平沮授、临淮鲁肃并称为稷下学宫四大战略大家的戏志才。”
戏志才一生凄苦,刚出生便克死了母亲,三岁那年克死了祖父,七岁克死了父亲,他为父亲守孝三年完毕,悲痛欲绝的想要自尽。
这时,一个壮硕的像武将的儒生,带来了一封他父亲的亲笔书信,告诉他这一切不是他的错,想要知道答案,就去书里面去找,书中自有他想要知道的一切,从此戏志才便开始废寝忘食的阅读家中典藏。
十岁那年,戏志才便读完了祖父和父亲遗留的典籍,但没有找到答案,一个人孤苦伶仃的踏了求学之路。
一路但凡帮助过他的人,都给家里引来了各种各样的灾祸,以至于后来别说有人帮助他,就是连靠近他人都没有。
家中姑、舅之类的至亲更是与他断绝关系,老死不相往来,这对于接连死去嫡亲的十岁孩童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几乎想要自刎,不过为了找到答案,他还是坚持了下来。
后来历经了各种艰辛,终于踏了稷下学宫的门槛,也引发了数百年以来最惊人的一件事,稷下学子和先生集体罢学。
以他的才智进入稷下学宫自然是没有问题,但可惜的是,众多学子甚至是一部分稷下学宫的先生,惊悚于戏志才的命数,都不愿与他为伍,联名书只要戏志才成为他们的同窗弟子,他们便会立即退学请辞。
稷下学宫的大祭酒无奈之下,只能把他的名字从名策抹掉,驱逐了戏志才。
十余岁的戏志才没了嫡亲,又没了找到答案的希望,万念俱灰之下,准备跳入山崖自尽,那位壮硕儒生再次出现,救下了他,并把他安排成了书山的祭扫,也就是负责清扫书山落叶、树枝的杂役。
书山是稷下学宫馆藏典籍的一座山峰,高耸入云,每十里建立一座书斋,号称九百书斋,十万典藏,比起大汉数百年来的典藏,还要多三分。
每一位拜入稷下学宫的学子,都会在拜师之前
书山九百书斋,攀行的越高,那座书斋的典籍越是珍贵,以后在学术大道走的也就越远,因此所有的学子都拼了命的往走,力求走到山顶的易斋。
令人奇怪的是戏志才担任祭扫期间,从没尝试过登顶,证明自己是一位大才,白天只是按部就班的清扫,晚则从山脚下最不起眼的蹞步斋开始读书。
他用了十年的时间,一本一本的读尽了书山一半的典藏,被几位不在意其命犯天煞的好友,称赞为胸中有万千沟壑,腹中有锦绣乾坤。
阅尽万卷经典的戏志才,终于明白了父亲那笔书信所表达的意思,凄惨的笑了一声,下了书山,按照壮硕儒生的吩咐,前往京都雒阳。
至于他的命格为何这么怪异,克死了所有亲近之人,还是没有找到。
不过找到了又如何,人死不能复生,知不知道已经没了意义。
他啊,只想在有生之年,守护一点父亲珍之若命的东西,这才是他存在的意义,也是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045
“十年读完了书山一半带字的纸!”兀突骨夸张的大喊一声,看向了一旁眯眼抚髯的关羽,黄澄澄竖瞳中尽是挖苦的意思。
关羽十年读完一部春秋和戏志才十年阅尽万卷经典,数量不同,道理却是一样,都是在寻找心中的大道。
关羽对于兀突骨的针锋相对,有些理解,不外乎是想在主公面前多表现,加深主公对于他的印象,免得以后主公麾下的将校多了,有了战事忘了他这位南疆斩将夺旗第一人。
简在帝心比什么都强。
帝王权术最重要的一点,便在于制衡二字,文臣制约武将,妄臣牵制能臣,免得武将功勋过高自立为王,能臣对于朝堂的掌控力太大,改朝换代。
不过万事都有一个度,一旦过度,玩脱了,那么对于朝廷造成的影响,可就比一两个自立为王的功勋武将大多了。
刘辩希望麾下的文臣将校出现善意的竞争,可不希望出现恶意的戕害,甚至于历朝历代皇帝都极其憎恶的一个词,党同伐异。
不过麾下大猫小猫三两只的刘辩,连士党都没影子,更不可能出现党同伐异了,因此兀突骨针对于关羽这件事,他还是挺喜闻乐见的。
毕竟说明兀突骨渴望立功,渴望向爬,那么有了作战的机会,他还不得拼死效命。
兀突骨要是世家望族出身,关羽二话不说直接一刀劈过去,想要与他作对,先接下他一刀拿出对等的实力再说。
但想到这人这么努力的表现,不过是为了爬的高一些,掌握的兵权大一些,为族人报仇的时间快一些,心头的那抹杀意消减一空,抚髯的右手轻轻一探,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以罡气在掌心组成了一个兀字,倨傲道:“这个字念什么?”
这一手罡气化形的修为,已经有了指玄境一指通玄的神妙了。
若说一品金刚境武将体内的气机罡气是一滩死水,只能傻瓜式的随着招式流转,体内沟渠的开辟,顺水推舟。
那么指尖通玄的指玄境,便是一滩肆意流淌的活水,能够平地起风波,造化出许多奇谲诡异的变化。
譬如张飞的旱地行船,虽是二品宗师,但他在壶口瀑布劈斩了十余年万钧水幕,不知不觉中已经摸到了指玄境的门槛,一剑劈出,可使体内气机叠加出大翼撞角劈波斩浪的神威。
一品四境界,金刚、指玄、天象、陆地神仙,境界有高低之分,但是并不代表武学成就有高低。
金刚境代表着金刚不坏的体魄,但是并不妨碍一些天赋高绝的人物,还没拥有金刚体魄之前,便领悟精妙绝伦的招式,触摸一指通玄的精妙,
毕竟,一个代表肉身的强大,一个代表意念的高绝,虽说需要循序渐进,没有金刚体魄支撑的指玄精妙,就如空中楼阁很容易坍塌,但是总有那么一小撮人可以凭空造楼阁。
不过,对于沙场武将、江湖武夫来说,无论是天赋再怎么高绝,还是循序渐进为妙,因为这些一指通玄的精妙招式,很吃肉身体魄,一个不好很容易搞的肉身崩溃而死。
就好像拿一个易碎的陶罐去炼丹,恐怕丹药还没练成,炉鼎先破碎了,想要练成那一品氤氲的丹药,非得用那千锤百炼的青铜丹炉不可。
这个坚不可摧的丹炉便是那金刚体魄,随你怎么炼制,就算练不成功也不会破碎。
而直入金刚、指玄、天象的三教中人,可又大不相同了,他们所求的坑涩繁杂天人大道,不仅可以凭空造楼阁,还可建造直通天门的天地之桥,当真是天地的宠儿。
正所谓一阴一阳之谓道,有益则有损,三教中人虽然在大道远胜于三教之外的武道散人,但是论起战力,精通于术法外道的武夫,往往能打的三教中人满地找牙。
当然了事情也不是那么绝对,就如道教四大祖庭的终南山大弟子于吉,弃大道转修丹鼎外法,成为了无敌于天下的剑甲。
四百年前的圣儒董仲舒只修大道,却以一手仙人拂你顶,许你弑长生,抹去了不知多少武道散人的青蛇红蟒气数。
至于那个劳什子天人大道,刘辩至今也没搞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只能归咎于境界火候还没到,暂时放下了对那遥不可及天人大道的琢磨,静心思虑怎么突破二品宗师。
关羽进入一品金刚境这才多长时间啊,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现在赫然摸到了指玄境的门槛,并且得到了其中三昧,在场的众人焉能不震惊连连。
就是正在找人吹嘘一些虚无缥缈丰功伟绩,被仆役当做白痴的老酒鬼,也不禁顿住了话语,说了一句有望刀甲,可见关羽带给众人的冲击是多么强烈。
兀突骨哼哼唧唧的望向了天空,一副懒得理你的表情,不再争执于看书多少了,杀人夺旗他是一把好手,但是要想让他认字,那可比打败如今的列仙评第一人枪甲童渊还难。
别人是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而他是天大的字一个都不认识,当初大汉第一杀神为了让麾下头号爱将读书认字,可是搅尽了脑汁,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刘辩见这位狂暴凶残的猛将,露出了这副表情,暗觉好笑,要是放在以往,兀突骨管你是世家望族子弟,还是将种子弟,必然是抡起斧子直接劈过去。
现在竟然忍气吞声的咽下了这口恶气,看来恶人还需恶人磨啊。
思绪回转,念及未来的曹操聚集了荀彧、郭嘉、贾诩、荀攸、刘晔、毛玠、程昱.......等等十几位可治国可平天下的超一流国士,才在袁绍、吕布、刘表等人的夹攻下,艰难求生,最终一统中原。
刘辩麾下的猛将是有那么一两个了,但是智谋无双的国士,却没有一个,心中亢奋的问道:“舅父,能不能替我引见这位稷下学宫的战略大家,戏志才。”
向来对刘辩的要求百般应允的何进,不知为何面露难色,皱眉道:“辩儿,戏志才的命格你可是知道的,命犯天煞,克尽周围一切的人。”
“就算舅父有时需要他出谋划策,也是通过锦囊的形式传递消息,说来也怪了,每一次传递消息的协律郎,过不了多久就会被人发现细作身份,而被那些世家望族处死。”
“后来舅父不信邪,特意派遣一位三十年来从未出现过失误的奉礼郎,传递消息。”
“可结果你知道怎样,这位仅次于甲等房十二律的稀缺乙等刺客,竟然在刺杀的时候,一不小心踩滑了,自己撞了敌人的八面汉剑,死于非命。”
“成为了太常寺细作机构重启以来,最大的笑话。”
刘辩没有言语,静静的沉默了一盏茶功夫,许久后,苦笑一声,指了指头顶,长叹道:“谁能克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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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过后,大将军何进内疚的叹息一声,责怪自己这个舅父不称职,竟让自家孩儿整日遭受那么大的罪过,步履蹒跚的离开了太子府,派人去寻找戏志才说明辩儿的意思。
刘辩先是懊恼自己口无遮拦,让舅父为自己担心,随后尽力调整了心情,在剑尊王越的提点下,站在瀑布顶端,观摩飞流直下的惊人气势,练刀。
根据老酒鬼的说法,什么时候他一刀斩出,如长河挂卷,惊雷横空,劈砍出一点惊心动魄的气势,才约莫有点味道,现在嘛,只能算是胡乱劈砍的乡下把式,粗鄙的很。
其实,刘辩的刀术修为并没有剑尊王越说的那么不堪,在三品宗师里也算是拔尖,但是在王越、关羽二人眼中可就不够看了。
别说在这两位一个练剑之人永远难以横渡的沧海,一个有望跨越刀甲吴馘这座大山的未来刀甲面前,不值一提。
就是在只高出一个境界的兀突骨,以及同一境界的胡车儿面前,也拿不出手。
兀突骨好歹是当年与人皇公孙轩辕逐鹿中原的蚩尤后人,自然遗传了祖宗的好战因子和一身狂暴的战法,攻击如狂风暴雨一般,凶悍无比。
这几日又在老剑尊王越的指点下,抛弃了双刃巨斧,改练厚背单刃的开山大斧,狂暴程度更胜以往,此时正在瀑布底下与手持翁金大锤的胡车儿对练。
胡车儿更不提,那一身无以伦比的神力,只要击中刘辩一次就能让他吐血三升,要知道胡车儿可是曾经以不过三品小宗师的实力,硬生生掀翻了一位金刚境大宗师,这股力能扛鼎的巨力,仅比霸王项羽差一线了。
要说这胡车儿也真是一个浑人,大将军何进前脚刚走,这货便嚷嚷着要打败天下第一武将关羽,在一众依附于大将军的将校羡慕的目光下,大摇大摆的进入了太子府。
他仰仗着自己那一身庞大的神力,欲要和关羽比力气,关羽可不是一般的一品金刚境大宗师,而是把八十二斤偃月大刀运转如飞的超级猛人。
再加关羽触摸到了指玄境的门槛,观摩过剑尊王越那一式独领风骚数十年的蚍蜉,略懂一些借力转劲的技巧,打败胡车儿只是一件芝麻绿豆的小事。
不过当时的情况,当局者清,旁观者迷,刘辩几人只看到关羽一手抚髯,一手下按,轻飘飘的压倒了胡车儿。
孰不知饶是关羽的力量如此惊人,又有借力转劲的技巧,险些阴沟里翻船,被胡车儿这莽货掀翻。
唯有老剑尊王越看出了其中的门道,不留痕迹的提及了一句,可以留下他,其实就算他不说,刘辩也会留下胡车儿,他可是具甲营的统帅,对于刘辩的重要程度不下于关羽了。
毕竟,后世史书《太平御览》卷三五六引《魏武军策令》中,都曾经记载过曹操看到袁绍的具装铠,酸溜溜的说了一句本初马铠三百具,吾不能十具,可见具装铠的吸引力是多大。
不过,胡车儿不愧为饭桶,不,饭缸的称号,一个人的饭量赶二十人了,着实让刘辩等人再惊讶了一番。
胡车儿力量强大归强大,却有一个致命的缺点,速度太慢,就算力量超过了关羽又如何,攻击不到敌人一样没用。
这不正在老剑尊王越的指点下,站在瀑布下与兀突骨对战,一人是稳固下盘,一人则是锤炼出锤的速度。
实际在老剑尊王越看来,最适合胡车儿的武道,应该是道剑剑甲越嶽的百尺剑经,可惜越嶽成名在老剑尊王越之后,两人从未交战过。
不然,以老剑尊王越的眼力,绝对能推衍出一二三来,到时刘辩麾下又能多出一位二品宗师,甚至是一品金刚境的超一流高手。
刘辩几人正入神的修炼武道之时,突然闻到了一股浓郁之极的胭脂味道,与此同时一阵莺莺燕燕之音,嘈杂的传了过来,当即打乱了刘辩几人沉定的心神。
关羽、兀突骨二人先是闪过一丝不愉,随后则是冒出了极大的困惑,是谁能够在没有太子首肯的情况下,突破大量虎贲营和沙场仆役,以及老门房等众多奉礼郎的防护,公然进入太子府,并且还带了一大群侍女歌姬。
曹操?借他十个胆也不敢,袁绍?就问他一句,敢进入太子府方圆十里之内吗,刘备?这个淳朴憨厚的真人,是敢,但他有这钱早就去救济乡民了,哪能浪费在这种事。
思来想去,也就只有大汉第一杀神敢这么做了,不过,死在大汉第一杀人手里的南疆公主、嫔妃、甚至皇后都有不少,更何况这些流连于青楼之间的歌姬。
在他眼中啊,世间千百红妆,也不及那一袭白衣的一根脚趾头。
他,不会。
刘辩收刀入鞘,三步并作两步的奔下了小山,眉眼之间尽是笑意。
所有人望向画廊时,混不吝的胡车儿,却鬼头鬼脑的想要逃走。
来者是谁,胡车儿比谁都清楚,那可是与太子殿下,还有太子的那两位义弟,并称为雒阳三大魔头的大将军之子何咸。
太子殿下因为进宫那件事,令整个雒阳的世家子弟闻风丧胆,而何咸则是让素来桀骜不驯的雒阳将种子弟风声鹤唳,或者说谈何色变更准确一些。
何咸从不依仗大将军的权势,去欺压任何将种子弟,但喜欢用各种软刀子整人,就比如胡车儿很能吃,何咸直接命人抬了十座比他还高的麦饼山,让他吃完。
直教他一个月内看见麦饼就反胃,甚至都不能听见这个词,这样的例子数不胜数,能喝酒的让你一次性喝下十缸最烈的黄酒,喜欢逛青楼的让你夜御十女,一连七天,总之何咸的名号在雒阳军界,比起大将军的命令还有用。
至于想要告状,呵呵,大将军先是狠狠夸赞嫡子有乃父之风,然后狠狠鞭打这个将校,连一个小孩子都怕,我看你是被酒色掏空了胆气。
之后,无论你是哪家的嫡子,或者哪位将的长子,直接是征辟到董卓、丁原麾下,美其名曰好好打熬一番,可谁都知道落在那两个狗腿子手里,多半是有去无回。
至于为什么是三大魔头,只因那两个义弟各占半个,一个明明是沙场悍将,却喜欢暗地里下黑手,什么猴子偷桃,黑虎掏鸟,让你见了他三条腿都发软。
不过有传闻这些阴损招数,全是太子殿下传授的。
另外一人可就更加了不得了,明明是一位书香门第出生的大世家子弟,却喜欢像个泼妇一样骂街,什么话难听说什么,什么话下流骂什么。
而他骂人的功夫当真了得,堪称是一品陆地神仙境界,能把你的祖宗十八辈,一个字都不重复的骂十八遍。
总之,雒阳的世家子弟、将种子弟,但凡见到他们四人。
两个字,头痛。
047
“小胖子。”
胡车儿连翁金大锤都不要了,一溜烟想要跑个没影,还没离开青翠欲滴的芭蕉树,便听到一句令他双腿发软的轻挑声音。
白履,白袍,白纶巾,一位长相颇为出尘的少年,折转出画廊拐角,嘴角勾着一抹邪魅轻笑,笑吟吟看着落荒而逃的胡车儿。
关羽、兀突骨二人看着这位缥缈如仙家真人的少年,刚想赞叹几句。
他那浑身飘飘欲仙的气质,在一对桃花眼的遮盖下,支离破碎,哪里还有一丝倚风出尘的仙家气象,分明是一道滚滚而来的红尘,洪流。
本就长相轻佻的桃花眼少年,若是换一声素洁的长袍,还能压下几分轻佻气质,但他偏偏喜好白衣白履,更让人觉得轻浮,甚至有些轻狂。
不过多看两眼之后,反倒是多了一丝放浪形骸的不羁。
关羽兀突骨二人不知道的是,刘辩的这位表弟,以前的衣袍更是不堪入目,总喜欢身着淡红色长袍。
后来刘辩忍无可忍问他为什么总是穿的像个娘们一样,何咸一副欲哭无泪的说,皇后姑姑没有女儿感觉有些遗憾,便把他当做女儿来养,无论他怎么撒泼打滚不愿穿那淡红色长袍,始终无济于事。
而他能够穿这一身缥缈出尘的白衣白履,还得多亏刘辩的建议,说孟戚一袭白衣多美啊,多像娘亲年轻时候的样子。
何皇后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以及看到何咸身穿白衣白履的模样后,终于同意了,何咸这才从油头粉面的俊哥儿,变成了雪衣白裳的少年郎。
由于幼年的经历,何咸最是看不惯将种子弟的那副阳刚英武模样,总是喜欢找各种理由整治他们,落了个雒阳三大魔头的称号,倒是个意外之喜。
孰不知,这一切都是戏志才的谋划,何咸自幼生性懦弱,大将军和皇后为此想了无数的办法,教他开弓骑马,让他与行伍老卒住在一起,甚至不惜亲自带他去战场观摩血腥的厮杀,结果却适得其反,性子一天比一天软弱。
无奈之下,只能请教那位命犯天煞的稷下大才,戏志才只是微微一笑,略施小计,让他们反其道行之,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结果当然是显而易见,不仅改变了懦弱的性格,还成为了雒阳的三大魔头。
刘辩从一旁的侍婢手中接过蜀锦丝巾,略微擦拭了脸的汗水,正要穿过泛着一股草木清香的芭蕉树,却见老酒鬼不知为何如关羽那样,眯起了眼睛。
可天乌云滚滚,阳光不是很刺眼啊。
老酒鬼如品鉴陈年佳酿似的,咂么了几下嘴,嘿笑道:“你这个表弟,不简单啊。”
刘辩顿住前行的脚步,回头望向了缩着身子靠在曲栏朱柱旁的老酒鬼,大为不解,表弟可是从小跟着自己长大的,几乎是形影不离,倘若有什么奇异的地方,他是比谁都清楚。
正想询问几句,老酒鬼又开始强拉硬拽几名仆役,吹嘘一剑截断大江,一指洞穿昆仑的丰功伟绩。
太子府的仆役如果都是市井小民,说不定还真信了他的话,毕竟坊间经常传闻老人、小孩、女人最是惹不得,说不定就是一位金盆洗手的江湖豪侠,或者一位游戏人间的江湖魔头。
但能够进入太子福地的人,哪怕是一个马夫,都不是简单的人物,不是沙场悍卒,就是细作刺客,看似平静如一潭死水,实际是一座地火山,只要敢进来行那不轨之事,绝对是连灰都不剩。
不提从边疆三大骁骑精挑细选的虎贲营,边疆老卒遗孤,单是潜伏在各个阴暗角落的奉礼郎,就够他们喝一壶的了。
这些手沾染了血腥味的管事仆役,哪个看不出老酒鬼的跟脚,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糟老头子罢了,还一剑截大江,你怎么不说一剑破百甲,这样讲说不定他们更愿意多听几刻钟。
至于相信老酒鬼的话,他们又不傻,真以为这个糟老头子是枪甲童渊,更不要说那位真的一剑破百甲的白衣剑尊王越。
过去,刘辩始终认为老酒鬼在吹牛,但在见识过以指代剑九龙吸水的瑰丽光景,一剑龙蛇起陆的奇谲神威之后。
不屑变成了不懂。
直到武曲榜的更替,列仙评的出世,他细细审视过一榜一评,约莫品出了一点味道。
武曲榜没有一人用剑,列仙评除了排名第三的术剑剑甲于吉,破天荒道剑不如术剑,排名第六的道剑剑甲越嶽,天下的一品四境大宗师,无论是庙堂将,还是江湖大侠,无一人以剑道著称天下。
遥想当年,剑尊王越横空出世以后,天下人莫不以会一手空手入白刃为莫大的荣耀。
负笈游学、闯荡江湖尽是悬挂八面汉剑,什么刀枪剑戟全成了下里巴人,只有那佩剑儒生侠士,才是阳春白雪的头一等风流人物,一时间竟引得雒阳铁贵。
那时的剑道剑术更是百花齐放,庙堂有剑出震玉京的窦武,江湖有一剑斩大翼的剑炉剑首,出世有桃木如建木的张道陵,入世有白衣剑尊王越。
现在呢,大猫小猫三两只都没有,唯有两人孤零零支撑着剑道最后的颜面,其中一人还是半路出家,当年若不是折在王越手中,于吉哪能会放弃天人大道,转修被视为奇淫技巧的术剑外法。
这个天下啊,真正会用剑的人,终究是少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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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咸刚要踏出曲栏画廊,一名最为宠爱的歌姬被八十一株芭蕉树后面的高山、瀑布、深潭所吸引,踏入了芳草萋萋的地面。
他的脸色霎时一片阴沉,一巴掌甩在了歌姬脸靥,力量之大,直接把她抽翻在地,冷声道:“你是哪一家的刺客。”
歌姬正要解释几句,由于十常侍的频繁刺杀,已成惊弓之鸟的何咸,哪里顾得这么多,命令几名突然出现的奉礼郎,把这位身段极为妖娆的歌姬拖了下去。
莺声燕语的众多歌姬,霎时噤若寒蝉,一个个娇躯颤抖的站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喘,不过望向那名歌姬竟有些莫名的快意,暗道让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浪蹄子出风头。
刘辩凭借气机的感应,并没有发现这些屁股滚圆胸脯也滚圆的妖娆歌姬有什么异样,便放下心来,就算是感应不出一些三品顶尖人物,以及二品宗师级的大高手,但有着关羽的护卫,除非是久不出世的老怪物,估摸着也没人能够靠近他三丈以内。
不过何咸真是怕了那些刺客层出不穷的手段,即使知道大兄身边有着天下第一武将,依旧担心一些身怀秘法的刺客,突破关羽的护卫,伤害到大兄。
他赶忙招来十余名腰配环首刀身穿红漆札甲的虎贲士卒,一字排开,凶神恶煞的挡在曲栏画廊边缘,这才彻底心安。
“啪——”何咸轻轻一甩绫罗腰扇,露出一副婉风流转的婕妤浣沙图,风度翩翩的走了过去:“大兄,小蔡先生今日要在胭脂楼弹奏新曲,不知你有没有空?”
自从汉武帝开辟丝绸之路以来,东都雒阳、西京长安极其的繁荣鼎盛,番邦商人、西域美人、胡马蛮夷遍及雒阳的各大街道,因此催生出了三千楼阁漂酒香的壮丽景象。
雒阳三千酒楼中,又以胭脂楼、月旦楼、临江楼最为出彩,每日往来的达官显贵、豪侠巨贾可达四五百人,可谓是日进斗金。
月旦楼之所以的吸引人,一方面是悬挂着九大榜单,另一方面传闻大汉八绝的许劭先生,时不时会出现在月旦楼,点评天下英雄。
大汉向来重视名望,若是能被稷下学宫的名家祭酒许劭先生点评,不亚于一步登天,草鸡变凤凰。
就如沛国曹氏的嫡长子曹操,早些年不过是一个劣迹斑斑的纨绔子弟,自从得到‘乱世之奸雄,治世之能臣’的点评。
当即从不学无术的膏粱子弟变成了国之栋梁,甚至得到了太尉桥玄的看中,要将自己的妻儿托付给曹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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