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两个人又重新坐上了一辆奔往霞飞路的黄包车。
“你没事吧?”周玉又重复了一下之前的问题。
“没什么大碍,以前虽然玩过枪,但是开枪杀人还是第一次,不适应、犯恶心。”朱然实话实说。
他们两个都害怕自己说话的内容被前面拉车的黄包车夫听到,所以讲话的声音特别轻,两颗脑袋几乎要贴在了一起。
“朱然,你这里在流血!”周玉的眼睛猛然间瞥到了朱然的胳膊,声音一下子变得有些尖锐,然后又迅速强行压低。
被周玉这么一提醒,朱然才想起自己的胳膊上之前被守在巷子里的枪手击中了一枪。因为一直处在紧张当中,他甚至没有怎么觉得疼痛,到这个时候才猛然感觉到自己的胳膊上传来一阵阵火辣辣的疼痛,忙偏过头检查了一下胳膊上的伤口。
一看之下,他不由松了一口气。那发子弹并没有直接射入他的胳膊,而是擦着他的胳膊边缘滑了过去,将他的外套划开一道豁口,连带着在他的胳膊上豁开一道血口子。这点皮外伤,估计一两个礼拜就能结痂痊愈了。周玉倒是有些不放心,硬是用手帕把朱然胳膊上的伤口小心地包扎了一下才放心。
包完之后,她看朱然一脸心事重重的模样便开口问他:“你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那两个枪手到底是什么来头。”朱然勉强在脸上挤出一个笑容。
“报社里的人也不是第一次被人袭击了。”周玉撇了撇嘴,“杜老板说了,《申闻想要在上海滩扬名立万,就肯定要报道一些其他报纸不敢报道的新闻,发出一些一般人不敢发出来的声音。我一直都是按照杜老板定的路线来办这份报纸的,所以自然而然地也得罪了不少人。有些脾气大的,就会把火气撒在《申闻编辑部上。之前就发生过有采访记者被人报复刺伤的事情,还有一回编辑部里被人扔了一颗土制炸弹,所幸那颗土炸弹是颗哑弹,没有造成报社的任何伤亡。我看估计是最近《申闻登出来的一些新闻又触动了某些人的敏感神经,所以安排了枪手来袭击我们《申闻的人。这回还算好,是我们两个人上了那辆在报社门口徘徊的黄包车,若是换成报社里的其他记者,恐怕就真的要成为他们的枪下之鬼了。”
朱然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开口:“我觉得那两个枪手是冲着我来的。”
“你?”周玉的两道柳叶眉挑了一下:“不会吧,你最近也就做了一下施存风案子的采访新闻,要得罪也就得罪一下施家的人,他们是法租界里的体面人,总不至于这么大张旗鼓地拿着枪就杀上门吧?”
朱然倏然叹了一口气,他也不好把自己与唐思思、宫本雄二的事情告诉周玉。
“行了,你也不用苦着一张脸,当记者么,遇到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都不算奇怪。接下来,我们要操心的是如果巡捕房的人真的查到我们两个的头上,到时候应该怎么向他们解释。”
“有胡探长担待着,我想巡捕房应该不会怎么为难我们。”对于这一点朱然倒不是很担心。胡峥作为现在巡捕房当中侦缉本领最强的华人探长,这桩造成三条人命的枪击大案几乎板上钉钉地要落到他的头上。想要查清楚一件案子是难事,但是想要做点手脚让一桩案子变成无头案,对于胡峥来说肯定不是一件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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