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恒！”顾越明走到顾子恒面前，伸出双手，轻轻按住儿子的双肩，“她说的，都是真的，对吧？”
顾子恒不说话，他身子抖得厉害，浑身上下的衣服，都已经被湿透了，汗水从他脸上流下来，他伸手抹了一把，那头垂得更低了。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雨声哗嗡，让他有些恍惚，仿佛又遇到了那个噩梦一样的夜晚。
那个晚上，下了很大的雨，他其实，真的不该出来的。
但是，少年时代的他，总是精力旺盛，下了一整天的雨，又是周六，他待在家里一整天，实在闷得难受，便趁梁淑玲不注意，出去溜达。
他撑着伞在空旷无人的马路上走，穿着靴子，去踩路上溅起的水花，有点百无聊赖，当时的路上，真的没有多少车，也没有多少人，那个路段，本来就不属于交通主干道。
他到现在，已经忘了自己是被什么事吸引，想要横穿马路，他只记得，他跑过马路时，面前突然窜出来一辆车，车灯刺得他近乎耳盲，他什么也看不清楚，甚至，都忘了要逃避，只是怔怔的站在那里，丝毫动弹不得。
就在他以为他会被车撞飞撞死时，那车突然来了个急转弯，贴着他的身体，擦了过去，摇摇晃晃的向马路左边冲过去。
他松了一口气，以为躲过了一劫，可是，他没有想到，接下来发生的事，会那样惨烈。
摇摇晃晃的车子，完全失了控，径直撞上了迎面而来的一辆大货车，大货车根本来不及掉头拐弯，就这么硬生生的把那辆小车撞了出去，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后，世界瞬间陷入死一样的寂静，只余黑白两色。
大货车司机撞翻了小车，自己也未能幸免，直接撞上了路边的电线杆。
至于那辆小车，直接被撞飞了出去。
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他其实真的记得不太清楚了。
他虽然胆大，但到底是个孩子，他亲眼目睹了一场惨烈的车祸，而这场车祸的源头，是他。
他陷入难以名状的自责和愧疚之中，还有恐慌，害怕，铺天盖地的恐惧，让他手足酸软，动弹不得，一屁股跌坐到水汪里，只是瞪大双眼，盯着马路中间的那两辆车。
他不知道自己盯了多久，或许是很长一段时间，又或者，是短短一瞬，直到他听到小车内传来声嘶力竭的哭声，然后，他看到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那个小公主一样的女孩子，此时浑身是血，怀里抱着一个血人，嘶声哭嚎。
是她，竟然是她！
他记得她叫苏沁，他还记得她的妈妈，她们曾经救过他。
但是，现在，因为他，她的妈妈，死了。
他挣扎了一下，想要爬过去帮忙，他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他做错了事，闯了天大的祸，他不能就这样，什么都不做，就这么看着她哭。
可是，他爬不起来，脚像踩在绵花堆里，根本就站立不稳，他连爬了好几次，发现自己根本就动不了，更可怕的是，他也不敢动，他不敢去面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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