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有一点阻止了文玉当场就想掏钱定下来,就是这间偏厦的唯一一扇窗子的外面就是这一家子的鹅棚。虽然文玉对这永远挺胸抬头踱着方步的“白衣绅士”不反感,但它们那永远高亢嘹亮的歌声和那从洞开的窗子里汹涌而至的浓稠的粪臭味,让文玉也不得不慎重的考虑:还有一百多天,她就要走进考场了。她的经济条件,注定了她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否则,那补考的费用,就要远远大于这点子房租——而这种情况,盲眼人都会看到,是极其不利于她的复习读书的。

于是文玉就硬生生的按住了自己想要付房款的手,而决定明天再来碰碰运气,临走的时候,那位赤红着脸堂的一身猪食泔水味的大妈不是说了吗,如果她诚心想租,她们可以将鹅子们挪远些。

文玉几乎想要唱两句了,可是还没有等她开口,胃里就突然的一缩,一股恼人的痉挛般的疼痛蔓延了开来,痛得文玉缩起肩来。文玉这才想起,为了省顿饭钱,她从早上出门到现在,只是在那大妈家里喝了一缸子的水,外带大妈送给她的两个西红柿。

“饿了!”文玉自言自语道。这时,她是应该立刻向后走,拐个弯,就是一排灯火通明生意兴隆的饭店。她可以从容的踱进去,像她今天见到的那么些从容悠然的鹅子们一样,要上一碗米饭,再来一盘红烧肉,将那飘着诱人香气的浓汤,向那冒着热气的喧腾腾的白米上一倒……

文玉不敢想下去了,这除了让她的胃里更加火烧似的疼痛,让她的疲累得几乎都抬不起来的双腿更加沉重外,没有其他效力。

“上楼!煮下面条,放里面点小白菜,热乎乎一喝,也够美!”这给了文玉动力,她开始向那进出半年的单元门走去。

可是!好像哪里不对!

文玉停下了脚步,她的第六感告诉她:一定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就在那单元门正对着的树影里。

文玉下意识的向那里张望,却恨得树的繁茂遮挡了路灯的光亮——她什么都看不清。

正在那里踌躇,就见那树影一动,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人,几步,就站在了灯影下。文玉觑着眼一看,竟然是他!

一月未见,他明显黑了,瘦了,一件也许是翟藏蓝色的也许是黑色的半袖衫,熨熨贴贴在他身上,臂弯里还挂着一件长袖的西装——文玉依稀得认得,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候,他穿的那件。

但那双眼睛,还是像记忆里那般熠熠生辉。一看到那双星辰般明亮的眼睛,文玉感觉自己所有的力气,都融化了,随着那浸润着花香的夜风飘散不见了。腿一软,文玉险些跌倒在地。

可是,没有,她被那双手牢牢的扶住,文玉能清晰的感觉到,那双手像钳子一样,更像一个功率强大的泵站一样,将她消失不见的力气,一点一点的灌注回她的身上。

而那双眼睛正低下来,一眨不眨的看向文玉,从她的被风吹乱的头发,一直到她鞋面上的尘土——“饿了吧?”他说,“我们吃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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