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完。

回到洞里,另找出一个细布包裹,打开一看,是一根鸠羽。

“今日告诉你,此物浸酒,甚毒,人立死,”小道士说道,“此时方知,是否觉得平日练功后悔了?”

“唯手刃仇人,方能解恨!”陈扣回道。

小道士哑然,目送陈扣背上行囊远去。暗想,他这一去,便是经年祸起,必定引起轩然大波,小道士抿了抿嘴,细细沉思,自言自语道,“看来,我也该启动计划了。”

陈扣回了家,先将包裹藏起。

此时不过戌时,正是王家喝酒时分,陈扣化了装,竟轻易地就混进王家。

原来彼时春节来临之际,王家大户,登门拜访者甚多,无人会注意于他。

下毒,上酒。

谁也想不到这个破落的陈家,未成年的三小子,会在春节前夕,化妆潜入王家。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的不可思议,但仿佛又在天理暗示之下,就这么不费吹灰之力的让一个小孩子做到了。不知是应了天时,还是土地公也帮了忙,总之,不过半个时辰,上一刻门庭若市的王家大宅,还在吆五喝六,觥筹交错,这一刻间,算上仆人,总计十余口人,凡是喝酒的,全部毒发身亡。只有未曾喝酒的女婢,见此情景也是慌忙逃出报官去了。

大仇顷刻间得报,陈扣却依然积气于胸……

他恨,恨这王家父子,因为一点地基小事,就将母亲打死!更恨这父亲,每日醉酒不做人事,竟只将复仇大事告予自己一人!最恨于这人世间,别家孩童有母亲疼爱,父亲管教,怎的就将自己落在了如此小家!

思及念及,眼泪便不自觉的落了出来,湿了脸颊,滴在手上。陈扣手中受凉,心里一惊,仿佛震惊于自己此时的情绪,悔恨有余,又恼羞成怒,进了里屋,翻出王家父子四人的尸体,在每人心脏处又狠狠地刺上几刀以此发泄刚才的情绪。

待得累了,听闻远处似有官兵赶来。陈扣心想,此时也难于逃命,也罢,大仇已报,就一了百了吧。盘腿坐下,静待官兵到来。寒风刺骨,痛入心扉,又转念一想,两个姐姐尚未出嫁,也是大好年华,实在不该拖累她们,想至此处,稚脸已落下豆大般的泪珠。

这十三岁的少年郎啊!脸庞上布满了悲伤,焦心之处实在一无办法,悲恸绝望之际,只得将匕首狠刺于自己大腿之上。

啊!

这呐喊痛彻云霄,震荡于苍茫白雪之间。

少年郎陈扣抹了抹泪水,刹那间终于想出一绝计。只见得他将匕首对于自己,在这青涩可爱的面庞上,一刀刀的乱舞起来。

刀刀入骨,皮肉尽翻,血和泪一同涌下,爱恨交织,无能左右。这十三岁的少年郎啊,紧咬着牙关,一手自残,另一手紧握住这只自毁的手腕,身体仍然是止不住的颤抖!终于,他把整个脸都划满了刀痕,连同眼睛也一并刺瞎。如今,整个面孔终于是面目全非了

大悲大痛之下,少年终于彻底失了牵挂,颤颤巍巍站起了身子,一双血眼已看不见这人世间,好在虚无之间皆是美好怀念。那里有还在人世的娘亲,还有曾于善笑的父亲,更有两位如花般貌美的姐姐及时着宠爱。

憧憬于幻想里,毁灭于火光之中。这十三岁的少年郎啊,最后凭借感知,自焚于火中。

……

此城是在杭州下属一县城。待得县令赶到案发现场时,火势还未扩散,烧了个半焦,只是这少年早已失血而亡。

一户十三口,仅逃了三个女婢,其余十人,全部殒命,又正逢春节,县令大怒,誓要查出此人。遂命令手下,将这少年尸体挂于东市,发出布告,悬赏认领线索。

如此大案,沉寂小城,不过一日,尽以传遍。

次日清晨。

陈仙蓝来到仙芝的房间,仙芝还未起,仙蓝没有说话,一把将她从梦中薅起。仙芝昨晚心情也不好,逛了好久,未得如意郎君,此时正迷糊着碎碎念叨。

仙蓝一拍桌子,说道:“替我化妆。”

声音不大,极为肃穆,仿佛空气中含有杀气。

仙芝虽是大姐,明日里却只知yaorao作弄,不务正业,家里大小事务实际都靠着老二,此时见仙蓝如此神情,不免有些慌张,连衣物都来不及穿,赶紧给仙蓝化妆。妆成,仙蓝轻抚仙芝面庞,说道:“姐姐,赶紧走吧。”这仙芝性情单纯,不知缘故,有些摸不着头脑,待仙蓝离去,又钻回被窝了。

一炷香后。

仙蓝出了门,手挎一篮,装一坛酒,直入东市。

新春佳节,围者甚多,窃窃私语之声从未断绝。

“哟,这是哪里出来恶鬼啊,我看是不是长得太丑,所以毁容啊!”

“哈哈哈,小心恶鬼转世,今年过年去你家做客。“

“我前几天还跟老王说呢,让他多买点我家平安符,你看这不听,归天了吧。”

“你可拉倒吧,王家作恶太多,你那平安符也不顶用。”

“我听说了,这是恶鬼索命哪,你瞧瞧,这么小的身躯,可以杀姓王那么大一家人,怎么可能,定是阎王派人了!”

“你可别乱讲,现在我朝大开商市,哪还有什么信牛鬼蛇神的。”

“行了,别说了,你看这尸体,怎么就那么小,到底是个什么怪物,一下子能杀这么多人哪.”

“要我说,赶紧把这尸体给烧了吧,鬼知道会不会继续招来什么妖魔鬼怪!”

”让开,“陈仙蓝面沉如水,轻轻说道:”我要上去。“

“姑娘,你可想清楚了,那上面可坐着官老爷,你可认得上面尸体,如若不能提供线索,可是要吃板子的!”

“美女,莫寻死路,跟我回家喝酒吧”

那一日,有一女子赤足上了台,青丝红带着白裳,似不晓冬日有寒雪,更不知落雪最无情。她端坐在陈扣尸体旁,打开手中的篮子,单手提酒,洒于尸身前,笑对众人,朗声道:“此人是我小弟,姓名陈扣,为报母仇,尽杀王贼十余口,使亡母泉下有知,以告天灵。又为不拖累我家老小,自毁面容,焚于大火,天地昭昭,我心悲凉,故此前来,大告天下,姐弟一场,为姐甚傲!”

语毕,将陈扣脚底翻开,以对世人,再将自己赤足亮于当场,皆有一梅花胎记。

“吾弟陈扣,当今人杰,为姐羞愧,不能分担,唯有一死,以求黄泉相伴,来世再做姐弟!”

万树梨花忽然开,腊月寒冬落血梅!

一饮坛中酒,朝天笑三声,这陈仙蓝在一众人等瞠目结舌之间,瞬时就自绝于刑场之上!

众人皆呜呼,围观者无一不惊叹于此女如此慷慨赴义,姐弟情深,无一不感慨动容。

天地一片安静,只有白色的雪花仍旧不停地飘落,飘落在人群里,也飘落在那未干的鲜血上.

“下令,彻查陈扣家属!”许久之后,为官者大叫道。

而陈家,陈父早已不知所踪,只有仙芝还在回笼觉当中。

“还睡?你都要大祸临头了,陈仙芝。”冥冥之中似有人说话。

“你是谁?”

“我是特意前来救你的人。”

“救我?我又无过错,何须人救?”

“陈扣杀了王家一家老小,你二妹昭告天下之后也自绝而亡了,现在官府正准备来彻查你家哩。”

“啊?”一时间,陈仙芝脑中一片空白,实在难以接受这短短的一句话。

“听我的,保你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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