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小山顶传来洞箫的声音,空灵轻巧,像风掠过竹林,又像蜻蜓跳过水面,而后慢慢舒缓,似经历着漫长的旅途。忽然,箫声猛地尖锐,众人不由呼吸一骤,眼前似乎突然出现千军万马呼啸而过,又似电闪雷鸣乌云密布,压抑非常。又忽地,箫声顿停,一切戛然而止。

季羡仙听着震撼非常,回头看一眼纪青,但见她面色淡淡,不为所动。他嘴唇动动,不知在想什么。

在众人缓了一口气的时候,箫声又起,干净疏朗如清风明月。小厮这时候过来,对着纪青鞠了一躬,说道:“各位,庄主说来者是客,请自便罢。”

纪青眼睛微微眯起,她点头,小厮便退了下去。

“便宜了这狗腿子。”陈述轻哼出声。

“……王兄,我们初来乍到,不知这庄主是何许人也,吹箫技艺竟如此精湛?”纪青等小厮走后问在她左侧坐下的王兄。

王兄摸着脑袋回道:“我们只知道他是这一带最富有的商人,琴棋书画造诣颇深。其他的就一概不知了。”

“哦,”纪青有了些兴趣,“如此神秘,看来等会儿非得见识一下不可了。”

王兄摇摇头,“姑娘有所不知,这庄主向来不以真面目示人。就连刚刚那看门小厮,都未曾知道他主子真实模样。待会儿的流觞曲水,他也不过是坐在那山顶吹奏曲子,曲停取酒吟诗罢了。”

纪青微微惊愕,但是不再说什么——因为箫声又响起来了。众人向上看去,只见一只白玉杯顺流而下。

“还是老规矩,这酒杯停到谁跟前,谁就要即兴赋诗一首。”纪青等人初来乍到,王兄就给他们讲了一下规矩。

季羡仙笑了一下,附耳对纪青说道:“倒是有趣,台州百姓家破人亡,颠沛流离,苏州却一片祥和,歌舞升平。”

“唇亡齿寒。”纪青淡淡地回了一句。

酒杯慢慢地漂下来,纪青琢磨了一下,忽对季羡仙说道:“与你赌五串糖葫芦,这酒杯必定停在我面前。”

“不赌,”季羡仙打了个哈欠,“你也不可吃太多甜食。”

闲聊着,酒杯慢悠悠晃过来,在季羡仙面前的时候箫声忽然停住。季羡仙正无聊地玩手指,这时全场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季羡仙愣了一下,忽然一脸平静地往边边挪了一下,“我是随行的,这杯该算我家掌柜的。”

纪青瞬间满脸黑人问号。她见大家都朝她看过来,沉吟一下,然后果断伸手进水,轻轻拨了一下,那酒杯就晃悠悠地来到了看戏专业户王兄面前。王兄瞬间继承纪青的黑人问号。

嗯???这样都行???王兄觉得自己被风吹得有点冷,额头有点秃。

然后纪青再拍手,浮夸道:“王兄好运气,既可以吟诗,又可以饮酒。”

王兄抽抽嘴角,眼睁睁看着纪青与季羡仙两人狼狈为奸,一脸慈爱微笑地望着他。他只好硬着头皮起来,咳了一声,朗声道:“那在下就献丑了。”

他熬有介事地踱了几步,方吟道:“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王兄的朋友也直呼道:“不愧是王兄!”

王兄眼珠子一转,摆手向纪青,“姑娘能酿出如此美酒,想必也能作出同等的美诗罢!”

纪青笑笑,也不推辞了,起身顿了一下,说道:“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垂杨紫陌洛城东。总是当时携手处,游遍芳丛。聚散苦匆匆,此恨无穷。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

众人沉寂片刻,顿时爆发热烈的掌声。

季羡仙听着纪青的诗,不知为何,居然莫名的心痛。他是她的小弟,但他好像,永远都无法彻底了解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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