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里还有顾之清,不过他从头到尾都默默坐在最边上,偶尔撩起窗帘子吹吹冷风,看看外头的景致。

大家都以为他是旁观者。但纪青知道,他跟他们一样,都在那天失去了至亲之人。

“顾之清。”

顾之清偏头,看向呼他名字的纪青,但是没有应声。

“汤婆子还热乎吗?”纪青问道。

顾之清点点头。其实赶了一天一夜的路,汤婆子早就凉了。

纪青朝他招手,“过来。”

顾之清没有任何反应。倒是季如松开始发作,“不要,他滚得越远越好!”

“如松!”纪青厉声喝道,季如松被喊得有点懵,回过神更多的是埋怨与不解。他推开纪青,哭着问道,“为什么阿哥要保这么个东西,还害得我们要东躲西逃!”

纪青失笑,这家伙生起气来真是口不择言。她朝季如松招招手,季如松屁股像扎根似的,动也不动。纪青只好耐心说道:“就算没有他,我们也逃不过。”

“为什么?”季如松可怜兮兮地拼命抹着眼泪,眼睛都揉得有些发红。

“总有些人见不得别人好。在他的世界里,我们的存在就是一种无形的威胁。”既然季如松不肯过来,纪青就过去,挪到他旁边抓住他的手,免得他将自己的眼眶揉烂。

“所以很多时候只有勇敢是远远不够的,”纪青察觉到一双目光转移到她身上,她低头对季如松说,同时也在说给顾之清听,“小勇,血气所为;大勇,义理所发。”

季如松慢慢安静下来,紧紧靠着纪青,身子一抽一抽的。过一会儿,因为太过疲惫的缘故,季如松睡着了。

纪青侧头望着他那张花脸,无奈地笑了一下。

外面风雪渐大,马夫赶不了路。大家商议一下,就决定去附近的镇子找家客栈投宿。

纪青摇醒季如松,季如松迷迷糊糊地醒来揉眼睛,“嗯?”

“该下车了,风雪太大。”纪青拿起狐裘给季如松披上,顺便撩开车帘子,冷风夹杂着雪粒刮进来,马夫挡着一点,好让大家下车。

季如松下车,等着扶纪青出来。他偶然瞥了一眼马夫,只觉得脸部圆润,似乎有些眼熟。

刚要问话,风雪就加大了。纪青下车一个趔趄,整个人扑到季如松身上,两个人摔得七荤八素。顾之清在上面看着这两个人,抽抽嘴角,最后还是下车,将纪青扶起来。

季如松被压得脑袋有些空白,他愣愣瞪着顾之清,忽然站起来推开他,自己拉着纪青往客栈走。

顾之清没有跟着两人后面,而是等着季大学士跟大夫人。大夫人近来身子不适,虽然隐忍不发,但顾之清还是察觉到了。他扶大夫人下车,大夫人欣慰地点头,忍不住说道:“若是如松有你一半懂事就好了。”

“不过我身体不适这件事还是不要跟松儿说了,那孩子估计现在还伤心着。”大夫人又交代顾之清。顾之清点点头,似乎有点明白所谓的母爱。

老年痛失爱子,还要带病一路奔波,大夫人承受了太多的苦难。

“……你那时候应该也很痛苦吧。”大夫人忽然轻拍了一下顾之清的手背,温和地说道。

顾之清有点恍惚,耳旁似乎响起了那个女人最后的无比绝望的哀求,“救救这个孩子,求求你们救救他……”

“清儿!清儿!”

那是顾之清最后一次见那个女人。太遥远了,他甚至连她的长相都没有记住。再之后兵荒马乱,他所到之处,皆是浩劫。

常夫子说他是天煞孤星。或许真的是吧。

“快走一步吧,外头冷得慌。”季大学士搀扶着大夫人,对冻得耳朵发红的顾之清说道。

顾之清摇头,无奈大夫人也拉开他的手,说道:“去吧,虽然纪青那丫头伶俐,但算账算不明白,也涉世未深,你去帮帮她罢。”

顾之清只得先走,追上纪青跟季如松。进了客栈却见两个人已经打发小二去帮手搬物件儿,顺便拉着马入马棚,喂了干草了。顾之清默默站在一旁,正吐槽着这两人哪里涉世未深了简直就是两条老油条了吧,忽然就被纪青叫过去,问道:“山煮羊还是五味杏酪鹅?”

顾之清有些困惑,好端端地怎问他这个。他思考了一下,回道:“五味杏酪鹅罢。”

说完他小心地探头看了纪青一眼,只见她眉眼弯弯,像老干部一样点点头,“甚好,那我们就要山煮羊吧。”

顾之清顿觉此女人不可理喻。

报了菜单,小二抓耳挠腮,为难说道,“客官,其他的好说,只是这山煮羊……”

“去跟庖子说,羊作脔,置砂锅内,除葱、椒外,有一秘法:只用槌真杏仁数枚,活水煮之,至骨糜烂。即可。”纪青说着头头是道。旁边的季如松光是听着就忍不住直吞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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