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一到年初三这几天可以说是高凉这个小城市最为热闹的日子了。

除夕吃过团圆饭之后,对于广大土地上的父老乡亲们来说,最让人高兴的就是在开年这几天一家大小一起到城区里逛街了。老的喜欢穿戴整洁先到冼太庙去求个阖家安康,然后在儿孙的簇拥下来到金港湾或者华润万家这样的大型购物场所去挑上几件合心衣服;中年的一般只是陪伴老人或者小孩,又或者在某个高档的餐厅里订下一桌美味好让老人小孩逛累了就吃点东西休息一会,直到晚上等老人小孩回去了他们才开始属于自己的活动,一般也就是好几个要好的同事朋友一起开个小房唱唱卡拉OK喝喝酒聊聊天。

晚上理所当然的是年轻人的世界,年轻人在白天玩够逛够了,就会带着朋友伙计们到某个烧烤场大干一番。当然,晚上也是情侣们最浪漫的时候。往往在晚上八九点钟的时候,高凉的母亲河——鉴河两边就会聚满很多手牵着手身体粘在一起的年轻情侣,因为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有烟花看,这烟花一般也是当地一些企业老板捐的,至于市里嘛,只是负责组织人员放烟花,派十几个民警在场维持秩序以防事故发生。而到了深夜,最热闹的就要数高凉的“三大塔”了,宝光塔就在鉴河边,每年都是最多人的,因为看完美丽烟花的人们只需沿着河堤向下游步行十分钟就到了,还有就是始建于晚清的文笔塔和矗立在笔架山上广播电视塔了。为什么这三个塔能吸引那么多人呢?原因就是晚上这三个塔都会有灯光展。广播塔最高,所呈现的灯光也是最好看的,但是很多人不愿意上山,所以一般去宝光塔看塔身变换出各种美丽色彩。文笔塔也在山上,尽管离城里繁华商业街不远,但是那山上还有一个溜冰场,所以一般都是很多小混混在那里玩而已。

理所当然,这几天可是各商家大赚一把的好时机。每年在中山步行街都能看看人山人海的景象,甚至连走动都难。当然,这就辛苦了我们可爱的警察,往往都是在步行街里又是限行又是巡视的忙上一整天了还要等烟花放完了才能“下班”。不过这街上的人也实在太多了,你想,哪个商家肯放过这么好的赚钱机会?哪个市民又不想好好的热闹一番?

这不,秀她爸张超就提前半个月就把虎门服装城的门面给关了,拉了一车货回来准备在家乡里大赚一笔。好不容易的抢到了步行街上的一个不错临时铺位,女儿竟然说不帮他的忙,原因是他除了拉回一车各种衣服之外还拉回了一个后妈给秀。让秀惊讶的是她竟然就这样多了一个已经六岁的弟弟!不过让她难堪的是,她不知道把那个女人叫“妈”好还是叫“姐”好,据她初步推断,那女的也就二十六岁左右。

其实,张超的确是很早就认识了秀的后妈李芳一的。张超他自己一个人在外面做生意实在太苦了,以前只要遇上要进货退货的时候就只能关门不做生意了。后来生意越来越好,没办法,他就听从了隔壁店主的意见,招一个帮手,然后就招到了当年刚刚初中毕业出来打工的李芳一。

从什么不会的一个小白开始,张超一点一点的教他怎么整理,怎么招揽客人,怎么跟客人讨价还价。开始的一年多时间里,李芳一的工资也从只拿底薪慢慢升了上去,所以,当她学会很多之后,其实是一开始就是想换一家更好的店铺上班的。后来当她慢慢了解到这个老板真的只是自己一个人在打拼的时候,又有点狠不下心走了。也是日久生情吧,那年张超36岁,李芳一18岁,差了一倍的年龄也没有使他们退缩。虽然李芳一的父母一开始十分不同意,但是,后来他们孩子都生了,也就只能拿出户口本让他们把结婚证领了。不过,张超一再跟李芳一强调要让他女儿秀考完大学之后才能带她回家。当然了,秀的爸爸张超的故事一两句也说不清楚,后面我们再慢慢说这件事情吧!

虽然秀已经19岁了,她也理解了一些男女私情这种事物,但是突然看到家里多了一个女人,她还是非常生气。她生气爸爸为什么不早告诉她,而且为什么找一个那么年轻的女人做她后妈。农历腊月二十,张超带着李芳一回老家的那天晚上,六个人围着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这沉寂的家十几年来第一次传出了吵闹声。

“她都可以做你女儿了,你怎那么不知羞耻!”秀实在是忍不住了,坐在沙发上。

“张秀,你怎么能这样跟爸爸说话!”张超听到秀这样说自己也忍不住丢了一句狠话出来。

气氛自然是非常的不友好,可以看得出秀已经快要大哭起来了。

“超啊!你怎么连我也瞒?我是你妈啊!”秀的阿婆坐在秀身边叹了一句,她阿公也在一边直摇头。虽然突然多一个孙子,对两个老人来说也是一件好事,但是这件好事却伤害了他们照顾了十几年的孙女,显然,目前看来是气愤比高兴的情绪更多一点。

张超都几乎要流出了眼泪,着急的说:“我主要是不想影响孩子读书,之前怕影响中考,后来又怕影响到高考,想着还是等秀读大学之后再告诉她好点,很多要离婚的父母也是等到孩子高考完才敢离得呀,这都是为了孩子啊!”

客厅里慢慢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想说什么却又不想说的样子,只有李芳一怀里坐着的孩子若无其事的在撒娇。秀的确很难一下子接受这样的事实,但是她不能不接这个事实。

秀从来没顶撞过她爸,更没有说过一句不敬的话,这回算是破例了。在她眼里,一直认为自己的爸爸是天底下最好的。十五年前秀她妈病死的时候她已经大概懂得一些,村里一些捣蛋孩子常常开她玩笑,说她爸要给她找后妈。有一天晚上她感到非常害怕,就跑到爸爸房里问他会不会给她娶回个后妈,问完就放声大哭了。

张超那时还真没这打算,虽然说当时26岁也还算年轻,但是妻子死了接近一年后,也有一些长辈“提醒”他,他没有生育儿子,既然以前他老婆没有生,或许现在正是一个机会。第一个没有妻子的年过完之后,他婉拒了几个媒人婆的好意,把秀托又付给她阿公阿婆就继续回东莞打拼他的生意了。

张超自然是无比伤心,但他认为女儿也是一时无法接受而已,毕竟这事前后向她隐瞒七年多。当然,张超带回一个年轻老婆的事在村子成了一件大新闻,开始几天几乎全村人都在议论这事。这说来几匹布也说不清个所以然来,张超也羞于跟人解释太多,也就对这些闲言碎语不理睬了。

现在张超是顾不上跟秀解释太多的了,作为生意人,他要求自己必须得抓住任何的每一个商机,早在腊月二十八那天他就和第二任老婆在表舅子的帮忙下张罗起那个临时铺面了。当然,秀不肯帮忙并不是因为她羞于做这样的生意,我们知道她在大学里也是爱做兼职的,她似乎也遗传了她爸的伶俐嘴巴,但她实在不想与那个她该叫“妈”却只比自己大五六岁“姐姐”呆在一起。

尽管如此,但这半个月以来,她还是跟她同父异母的弟弟张良相处得不错,这不,那孩子开口闭口都把秀喊作“姐姐”,这对于很久没体验过真正的家的温暖的秀来说是一件很幸福的事。虽然有时候她想起爸爸如此欺骗隐瞒她,她就会有种莫名的火气,但有时候她也会想,要是一开是爸爸就跟她商量或者说告诉她一声也好,那说不定她也不会觉得那么别扭。可是不管怎样,秀也知道她无法改变这样的事实了。秀她爸也不勉强她帮忙,再说,他内疚于自己这些年太少回家照顾她了,只是每月寄很多的生活费给秀的阿公阿婆,让自己的老父亲母亲帮忙照顾。可是,说是给阿公阿婆照顾,毕竟秀的阿公阿婆都老了,很多事也都是秀的大伯处理,说白了,其实秀很多时候就跟着阿婆住大伯家,而秀的家里却总是空荡荡的,平时就只有秀的阿公一个人住。尽管她大伯娘偶尔也会当着她的面埋怨几句,可终究是自己的侄女,大伯大娘对秀也不比对自己的孩子差。这多少也给秀弥补了一点亲情的关切。

虽然秀不愿跟爸爸在这么好的时机“大干一番”,但是她爸爸还是叫她照看一下弟弟,这样他就可以跟老婆一起放心的张罗铺面了。不过,与其说是“叫”,不如直接说是恳求了,因为秀年初一那天有一个同学聚会要参加。秀也是软心肠的,再说她也挺喜欢刚认不久的弟弟,看到爸爸无助的样子也只好无奈答应,但她有一个条件,那就是年初一那天她必须去参加聚会,哪怕只在聚会上停留一两小时。秀她爸也只能爽快的答应了只要秀能看着她弟,没什么条件是不能答应的。

也就是这样,秀在除夕那天傍晚吃过十年来第一次有“妈妈”在的团圆饭之后,就带着几天换洗的衣物与弟弟张良坐她爸爸的“的士头”住到从没见过的新的舅舅城里的家了。秀她妈(现在可以这样称呼秀她爸的第二任老婆了)的表哥是当地有点资本的生意人,过年之前在秀读高中的学校旁边新开的一个叫“东方新城”的楼盘又买了一套房。还听说他跟高凉市头号企业“生命源泉”的老板吴时福有亲戚关系,不过众所周知自从该市原书记被查之后吴时福的日子也不怎好过,但这却没怎影响秀她表舅(请允许我这样称呼一个秀根本不想认识的人)这几年的生意,相反,他依然混得风生水起,在家乡高凉有三套房产,至于在大城市里还有多少,那就不得而知了。

对于秀来说,她现在只想快点把年过完然后回到大学校园,回到那个心里只有读书的环境。她已经有能力挣钱了,尽管上大学的钱都是爸爸的,但她实在不想太依赖爸爸。而从十岁开始,她就慢慢的学会了独立,因为她总有一种寄人篱下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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