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当,这钱家泡馍,倒霉吧。

食物有了,便是安身之所。

白日里就听人说过玄青大道难边的窝棚贫民窟,想着过去凑活一夜。

临夏到那的时候,夜色已经深透了。

这地方比临夏想象的都要惨。

还想着花上几个馍馍,叫人挪腾一处避寒的位置给她歇息一夜。

结果,是买到了一个床位。

只是窝棚里的温度,跟窝棚外的温度,基本没有什么区别。

身上盖着个破草席,临夏有种卷一卷自己就能被丢去乱葬岗埋了的错觉。

太冷了,冷的人头皮都疼。

她睡不着,对这里的人来说,倒是习惯。

不过也有受不住寒的,在那烤火。

临夏就是那受不住寒的,凑过去,几个馍馍,借了个烤火的位置。

能来这里的,都不问出处,也不问去处。

因为谁也不知道谁,还能活上多久。

疾病,寒冷,饥渴,困苦,时时刻刻跟恶鬼一样,缠绕在这些人的身上。

都是有今天还不知道有没有明天的人。

凑一处,也相互取不了暖,是以人人脸上,都挂着冷漠,纵然在一处烤火,都没听到几个声音。

当然,也是太冷了,冷的声音都打哆嗦,人人咬牙忍着,谁还想在说话这件事上,费力气。

临夏算是土豪,因为有馍馍。

分了几个,没有料想中的狼吞虎咽,大伙儿都是默默的啃。

小口小口,那样儿,好像是指着这馍馍,能多管饱些时候似的。

有人得了馍馍,则是塞进了衣服里,许是要留给谁。

临夏很是能适应这里的气氛。

跟着大伙儿沉默。

其实是,真冷的厉害,她也不想说话,只想缩成一团,把自己滚到那就两巴掌大的火堆里去。

这一团人,缩成球,不啃声,披个草席或者破布,围着两巴掌大小一火堆,临夏想,若是站在上帝视角看,肯定以为在进行什么邪教仪式呢。

挨到天亮,就听到了低微的哭泣声。

临夏提着她那只剩下半篮子不到馍馍越过那低微的哭泣声的时候才知道,有人昨儿夜里,冻死了。

临夏决定,她要去南方,她要去四季如春的地方。

她没有太多心思,花费在悲天悯人上,事实上她现在也是个需要被悲悯的。

只是相对于这些人的没有选择来说。

她看起来完全是自己作的。

放着宫里好好的悦妃娘娘不当。

在这里忍饥挨饿,还人品恶劣的偷东西。

但你问她,饿的晕过去的滋味尝过了,冷到差点死掉的滋味也尝过了,想回去嘛?

她就两字回答:不想。

若非要再多说两字:死也不想。

早晨起来上了街,她在一好心老人的早餐摊上,用馍馍换了碗热汤混沌。

味道差强人意,所谓肉馅混沌,就是用门牙细细碎碎磨,也磨不出一星半点的肉里。

只皮子擀的尚算劲道,几粒葱花也新鲜。

临夏抠了先“偷来”的腊肉,丢进里头。

吃点荤腥,赶路好有力气。

隔壁桌上,两男人落座,手里按着锣鼓和风灯,青灰棉袄上落满补丁,戴个帽子,上头绣了个更字。

放下东西,两人又是抽气又是搓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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