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秦川拖着懒懒散散的步子走到苏紫面前,冲着苏紫一笑,分明还是那张冷若冰霜的脸,但此时此刻他的笑容就像是发自肺腑,全不似他在凰墓时那种人偶似的尴尬笑。傻傻的,倒像个稚气未脱的孩童。苏紫一时间恍惚,她仿佛又看见了那个赤足在草地里奔跑欢笑的小洛秦川。

洛秦川的眼睛没有聚焦,毫无生气可言。他直挺挺的倒在苏紫的肩上,目光涣散,苏紫勉力支撑着洛秦川沉重的身体。她像扛了一段粗壮的木头,而这截木头倒下来的时候砸得她肩膀火辣辣的疼。但苏紫没有动,她默默保持着这样子的姿势,手轻柔的在他背上下抚摸。

“没事了。”她轻轻的拥抱着他,像是怕惊醒了晨曦林中的鸟雀那般小心翼翼的轻语。

她的肩膀上像是有雨点溅落在上面,一颗两颗,骤雨来临,山洪倾泻。她的衣服被浸湿了一大片。苏紫暗自叹了一口气,你可是洛秦川啊,那个命中注定要成仙的人,怎么这样子就哭了呢。

真丢脸啊。

苏紫感觉压在自己肩上的那份重量突然减轻了,洛秦川慢慢直起了身,低头俯视着苏紫。

“我不会告诉别人的。”苏紫连连摆摆手,她见洛秦川眉头一皱,以为这冷脸怪在思索要不要杀人灭口。不至于吧,刚刚我还安慰了你半天呐。她偷瞄洛秦川想看他究竟要干什么。在苏紫错愕的眼神下洛秦川缓缓蹲下身,他抬起头仰脸看着苏紫温柔的一笑。

不对,不对,有什么地方不对。苏紫哭丧着一张脸思索,出来的本应该是十八岁的那个洛秦川,可眼前的他仿佛被人调换了灵魂,神情举止完全就是十五年前的那个小洛秦川。那个类似迷幻效果的灵纹阵还在运转?

“姐姐,又遇到你了呢。”洛秦川眨着纤长而又柔软的睫毛说道。苏紫的脸一下子就垮下来了。该死的灵纹阵你要弄,就把小洛秦川给我弄回来啊,让这张冷俊的脸这样子说话前后反差也太大了。

【臧天狱】

微弱的白光照在阴冷潮湿的石壁上,照见依附其上经年累月的青褐色地衣。到处都是如刚被水洗过一般湿淋淋的痕迹,沿着石壁流下,流到地板的浅凹处。浅凹处水洼上面泛着粼粼波光,幽静,哒哒哒的脚步声格外刺耳。仅供一人通行的狭窄容道,多年未有人涉足这里,而此刻却有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踏着布满苔藓的石阶下行至这静谧无声,仿佛隐藏着未知可怖的、不见天光的幽暗囚牢。

悬浮夭夭头顶的青玉灯发出微弱的光,照亮她脚下的路。乳白色的光晕如牛乳一般将她与寒雅包裹住,抬头往前是一片黑暗,风在这空荡的牢狱里呼啸,声如鬼泣一般,仿若置身于黄泉幽冥,四周散发着诡异阴森的气氛。

走过一排排监牢,借着这白光,夭夭她们看见一个个爬满黄绿色铜锈的牢狱门大开。将盾移到狱牢前,只照见空洞的空间,这里什么也没有。有人的地方就有罪恶,有罪恶的地方就有牢狱。

夭夭脸色微青,如果这不是所废弃的牢狱,那么这里曾经关着的那些人都去哪了。从下到这里时心中的那种不安感越来越浓。冷风穿过长长的走道,夹裹着地牢潮湿发霉的气息扑面而来。她的脖颈后面似乎有人对着她吹气,一呼一吸,却是冰冷的气息喷在她的肌肤上。她转过脸去看寒雅,发现她一脸的平静与淡定,相较于自己的惴惴不安,寒雅只是偶尔失神,那滴泪痣越发清晰,似要滴落一般。而她目光中忧郁的乌云挥之不散。

阴风阵阵,夭夭头上那点柔弱的光忽明忽暗。寒雅抬眸,她一双明亮的眼睛盯着幽暗深处,夭夭已将那柄虎牙匕首反手一抄,紧紧握住,目光锁定着前方那些飘动的青色火焰。火焰飘忽不定,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向她们靠近。空气中的温度渐渐下降,浅白色的寒气从黑暗中弥漫过来,在铜栏上凝结一层冰霜。

黑暗中显出模模糊糊的人形轮廓,微光中白影绰绰。没有丝毫的脚步声。这些东西似乎是飘在半空中的。风声急转,听上去更加的凄厉,火光摇曳,渐渐地那些东西飘近了,轮廓清晰,五官分明。

狭窄的过道突然挤满了人。他们每一个“人”双手中都齐捧着一团浮动的青绿色火焰,映照着他们那张似乎被水浸泡过的惨白的脸绿幽幽的,一身冗长的白衣或者说白裙也被火光漂成了绿色。他们走过的那些积水浅洼,已结成了冰,青苔灰石地面上散落着发亮的细碎冰渣。

这些“人”松松垮垮的眼皮紧紧闭合着,像朝圣者在闭目祈福。他们头上的发丝无一例外皆如海藻松卷凌乱。残破肮脏的白衣从头到脚套到脚,就像小孩子偷穿上大人的衣服那般,看起来极不合身,大且肥。之所以夭夭还能看出他们身上是件白衣,是因为这群“人”中有两三个小孩身上的衣服还算得上素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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