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吴晟的声音骤然一高,起身肃然道:“若是会牵连到景王身上,卑职又岂敢造次?但我等不过是寻几个宫人,在事后祈愿求子,便有什么纰漏又能如何?!”

白常启再次沉默起来,几次喉头涌动,却只觉口干舌燥,片言难出。

厅中寂静良久,忽听得门外有人扬声道:“老爷,家里传了要紧消息来。”

白常启发僵的身子忽然一软,有气无力的涩声道:“进来吧。”

话音刚落,就有个亲随挑帘子进门,匆匆往前迈了几步,斜瞟了周吴晟一眼,见其并没有要退避的意思,便上前与白常启耳语起来。

白常启听了几句,面上就突然变了颜色,咬着牙关发了会儿狠,猛地跺脚道:“罢罢罢!如今也顾不得吝惜几个宫人了,你明日随我你明日便去景王府上走一遭!”

见这差事终于落到了自己头上,周吴晟先是大喜过望,正待躬身领命,忽又觉察出些不对来,迟疑着抬起头探问:“卑职自己去?那大人您”

白常启大袖一甩,义正言辞的道:“眼下山海监刚得了参劾,多少人盯着本官,本官又怎好妄动!”

这话虽然合理,但周吴晟总觉得,其中多有推搪避嫌之意。

但想到自己的计划,只需趁热乎让几个宫女许愿,自始至终无需与景王接触,便真出些纰漏又如何?

故而他便顺势应诺,兴冲冲的出了值房,回屋准备一应事物。

目送周吴晟离开,又挥退了传话的亲随,白常启独自一人在厅中默然良久,才幽幽叹道:“若真是大厦将倾,便也怨不得白某人另做绸缪了。”

怀苏楼。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趁着麻贵与朱炳忠拼酒,吕阳笑吟吟的冲王守业举了举杯,不等王守业以茶代酒的回应,又笑问道:“宫里之前传出来的消息,老弟可曾听闻?”

王守业还当他说的是海瑞上树一事,苦笑着自嘲了几句奸佞,却惹得吕阳摇头不已:“和这事儿有关,但我要说的可不是这个。”

说着,压低了嗓子悄声道:“陛下盛怒之下,命内阁率六部九卿批驳那封奏疏,据说严阁老只是在御前稍坐了片刻,就淌出一胡子的口水,有太监奉命帮他老人家擦拭时,还”

“还怎得了?”

“还嗅到些骚臭味儿和血腥味儿!”

吕阳说到这里,忽的话锋一转:“唉,严阁老主政二十余载,年逾古稀仍这般不辞辛苦,实在是难能可贵啊。”

后面的找补且不提。

吕阳现如今接替周怀恩,作了子字颗的掌班,近来又接连承揽了几桩钦命大案,颇得提督黄锦信重。

既是他有意透露给自己的,这消息多半不会有假。

如此说来,严嵩竟是在殿上大小便失禁了?

那血腥味又是怎么来的?

便血?

还是尿血?

如果是前者还好,若是后者的话,严嵩的身体状况怕是已经出了大问题,甚至可以说是命不久矣!

其实严嵩真要是在首辅任上一命呜呼了,倒也未尝不是件好事说不定还能留下些余泽,庇佑子孙后人呢。

只可惜

他那些子孙后人、爪牙余党,未必会满意这一星半点的余泽。

尤其是那位小阁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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